第四十六章 重讀西遊記

　　真正恢復自由之後，我開始探索著自己身處的空間來，發現這是壹個斜三角形的夾縫，除了金箍棒支撐的地方之外，旁邊還有壹些距離，是那整體的石板結構，逐漸往下，而另外壹邊，則是轟垮的碎石堆，空氣從那石頭的縫隙之中湧進來，我嘗試著推了壹下，卻是結結實實，完全沒有任何動彈的可能。
　　在這樣狹小的空間裏，站立都成問題，更不用說找尋離開的道路。
　　我並沒有死心，而是蜷縮在地上，試圖從另外壹處狹窄的口子往裏爬，結果最終我發現，那邊的狹窄出口，也是壹大堆石頭。
　　這兒給壓得結結實實，壹點操作的空間都沒有。
　　我努力了好壹會兒，最終不得不坐在了地上，開始思考起了壹個問題來。
　　那個堪稱恐怖的百盛魔君，他逃出去了麽？
　　憑著那家夥的實力，能不能逃離這壹次毀天滅地的崩塌之中？
　　又或者，他給直接封印，跌落到了那無底深坑之中去了？
　　其他人呢？
　　雖然我是掐著時間，將那結構石弄斷的，但這麽短暫而有限的時間裏，白虎和馬壹嶴到底能不能將科考隊的人給救出，並且保證自己的安全呢？
　　他們到底逃離了沒有？
　　而如果逃離了，會不會回來救我呢？
　　無數的問題在我腦海裏浮現出來，而身處於這麽壹個狹窄黑暗空間裏的我，越發感覺到了最深沈的無力。
　　在這樣的絕境之中，我開始放聲歌唱起來。
　　因為這兒，實在是太安靜了。
　　安靜得只能聽到我的呼吸和心跳，這簡直是太可怕了。
　　從《紅日》唱到《海闊天空》，從《真的愛妳》到《青春無悔》，從《大花轎》到《纖夫的愛》，我把能夠想到的、會唱的歌，通通唱了壹個遍，有的歌詞能記住，記不住地就哼，肆意張狂地唱著，唱完就哭，哭完就笑，笑完就罵，罵完就滿地打滾，滾到後面，不知不覺就睡著了。
　　這壹覺不知道睡了多久，等我再壹次醒過來的時候，肚子裏又憋了壹泡尿。
　　我憋著尿，蹲在地上想了很久很久。
　　我發現了壹件事情，那就是我如果想要堅持下去，就得堅定壹個信仰，否則我估計要被這樣的環境給活活逼瘋了去。
　　那個信仰是什麽呢？
　　是希望，是堅定地相信，馬壹嶴會回來救我的希望。
　　那個男人，是值得我托付的人。
　　我只有對他保持著強大的信心，方才能夠堅持下去，而不至於像先前壹樣，自暴自棄。
　　極度的靜謐和黑暗，絕對是能夠吞噬理智的。
　　我能堅持多久，我自己也不知道。
　　我必須要有壹個計劃，能夠在這個鬼地方，堅持更久的計劃，只有如此，我方才能夠活著等到馬壹嶴來救我的那壹天。
　　我壹直憋到了膀胱炸裂，方才將整個計劃給理清楚。
　　我待在這裏，面臨的最大問題，其實很簡單。
　　四個字。
　　吃喝拉撒。
　　只要解決了這個，保障了基本的生存，別的就都是小事。
　　吃喝，有八卦袋裏面的補給維持，而拉撒呢，這個怎麽解決呢？
　　在這狹窄的空間裏，我根本沒辦法修築出壹個廁所來。
　　難不成，在接下來的時間裏，我就得與壹大堆屎尿屁為伍，最終活活熏暈，死在這裏？
　　這也太憋屈了吧？
　　尋思了許久之後，我想起了壹個辦法來。
　　那就是燭陰之火。
　　這玩意，雖然不能夠熔煉石頭，但是對付區區排泄物，卻是手到擒來的事情，而經過焚燒之後的排泄物，即便是有壹些異味，但也比原生態的模樣，要強上許多。
　　剛才那邊的窄口處，其實還有不少的空間，雖然我不能爬過去，但是存放這些排泄物的焚燒過後的殘渣，問題卻不大。
　　而且，我以前看過壹些相關的報道和新聞，說有人在沙漠裏迷失了方向，然後沒有了水源，最終是靠喝尿活下來的。
　　尿的成分有很多種，什麽尿素，尿酸，肌酐，氨等，但最重要的，其實就是水。
　　而且水的占比成分，甚至達到了百分之九十六到九十七。
　　也就是說，其實只要經過處理的話，尿其實是可以循環利用的。
　　而且我困在這樣的地方，體力無法消耗，對於飲食的攝入需求，其實並不多，我如果跟烏龜學習，有意識地將自己的新陳代謝放緩，原本計劃兩個月消耗完畢的補給，其實能夠維持更久。
　　甚至可以耗個壹年半載都不成問題。
　　另外我先前得到的“文曲勾兌丹”殘篇，除了融煉妖丹之外，還有壹些別的法門，其中就有辟谷手段。
　　所謂“辟谷”，它其實是道家壹種延年益壽的修行方式，除了配合調息和行氣來獲得能量之外，與之配合的飲食調養，也是十分有用的辦法，如果我將這門手段撿起來，能夠維持的時間，說不定還能更久。
　　這般壹想，我發現自己居然潛力無限。
　　我能夠活得更久。
　　想清楚了這些，我找了壹個空的礦泉水瓶，將那泡憋得快要炸裂的尿給放了出來，隨後開始進行了簡單的操作——我之前在國企的時候，就在化學實驗室工作，簡單的蒸餾和分離，原理相通，其實並不算難。
　　等分餾的成品出來，我聞了壹下，感覺沒有什麽區別，隨後嘗了壹口，嘖嘖，啤酒味……
　　呃，臥槽，我忘記換容器了。
　　噗……
　　接下來的時間變得有趣起來，我開始將自己所有新奇的想法單獨拎出來，壹個壹個地試驗，在這狹小的空間裏，我樂此不疲地去嘗試，發現自己所有的猜測都得到了壹個不錯的結果。
　　也就是說，我能夠達到了壹個簡陋的循環，保證自己能夠更長時間地存活下去。
　　事實上，無聊的時候，我聞了聞那幹燥的排泄物，甚至有壹種這玩意，也可以吃的幻覺。
　　當然，那僅僅只是壹個幻覺。
　　我在短時間內，爆發出了極大的創造力來，不但將所有補給分配得妥妥帖帖，而且也小心整理著自己所處的空間，並且嘗試著按照《文曲勾兌丹》上面的方法去進行辟谷，又開始調節著自己的修行節奏。
　　壹天又壹天，我漸漸地將所有法門都融會貫通，開始進入到了壹種正軌狀態，我也不用為生存問題而發愁。
　　然而這個時候，我卻發現，自己突然陷入到了壹種極度的頹廢之中去。
　　長時間的封閉狀態，將我給憋得快要瘋了。
　　那種狀態，很難跟別人去形容。
　　事實上，關小黑屋，在部隊上，是壹種很嚴重的處罰方式，在監獄裏面也是壹樣，我還曾經看過壹些新聞報道，說國外壹些電視節目做過實驗，將壹群人分別關在壹個房間裏，不與外界溝通，獨立生活，看看能夠堅持多久，但無壹例外的，是這些人都堅持不了三兩天，甚至有的人壹個下午就落敗下來。
　　因為這樣的狀態，是會讓壹個正常人崩潰的。
　　而我此刻身處的環境，遠比之前的所有情況，更加惡劣，並且我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待了多少天。
　　總之壹句話，這樣的沈寂，當真讓人發瘋。
　　所以除了修行之外，我開始嘗試著給自己找壹些事情做，譬如唱歌，譬如在山壁上刻字，譬如自言自語，譬如壹人分飾兩角對話，而到了後來，將我從崩潰邊緣挽救回來的，卻是壹本書。
　　那本書，叫做《西遊記》，中國古代的四大名著之壹，吳承恩先生的《西遊記》。
　　當初在確定自己是那靈明石猴的血脈之後，我就去書店瞧過，後來在莽山休養的時候，我將整部《西遊記》買來，翻來覆去地讀了七八遍，憑借著成為夜行者之後開始變強的記憶力，幾乎能夠做到倒背如流，而此刻，我開始壹字壹句地背誦起了《西遊記》來，消磨無聊的時間。
　　“詩曰：混沌未分天地亂，茫茫渺渺無人見。自從盤古破鴻蒙，開辟從茲清濁辨……”
　　“蓋聞天地之數，有十二萬九千六百歲為壹元。將壹元分為十二會，乃子、醜、寅、卯、辰、巳、午、未、申、酉、戌、亥之十二支也……”
　　“那猴在山中，卻會行走跳躍，食草木，飲澗泉，采山花，覓樹果；與狼蟲為伴，虎豹為群，獐鹿為友，獼猿為親；夜宿石崖之下，朝遊峰洞之中……”
　　我反復誦念，從頭到尾，周而復始，除了修行、睡覺和吃喝拉撒之外，我幾乎所有的時間，都放在了這事情上面。
　　漸漸的，我沈浸在了那波瀾壯闊、蕩氣回腸的神話世界裏去。
　　即便知道這是古人杜撰的小說話本，即便知道裏面的孫大聖，與夜行者世界中傳說的那位齊天大聖並不相同，但身具“靈明石猴”血脈的我，卻還是忍不住代入其中。
　　到了後來，我竟然有壹種莊周夢蝶，還是蝶夢莊周的幻覺。
　　我是誰？
　　誰是我？
　　我是侯漠，還是孫行者，還是齊天大聖——孫悟空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