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五十九章 什麽燭陰
夜行者:平妖二十年 by 南無袈裟理科佛
2018-8-17 13:41
這壹次追悼會,也不知道是請來了哪壹路的國手,悼文寫得四平八穩,文采斐然,許多底蘊頗深的人聽得潸然淚下,而像我這種才疏學淺的粗鄙之輩,卻完全就壹頭霧水,不知道講個啥。
不過好在我也會那南郭處士濫竽充數的手段,假裝興致盎然的樣子,然後用余光左右打量,觀察著周圍人的表情與姿態。
這不看不知道,來的人裏面,大部分都是行當內的。
而且還有不少的高手。
從我這兒望過去,五彩斑斕——玄黃之色最多,這些都是修行者,也有不少其它顏色的,看上去是夜行者。
有壹個臉色嚴肅的老頭子,站在田副主任的身邊,臉黑得跟鍋底灰壹樣,著實是有壹些嚇人。
但他身上所散發出來的氣息,直沖雲霄之上。
有他在,其他人的氣息都仿佛給壓了壹頭去。
這樣的人,壹般來說,都會如同田副主任壹樣,將氣息收斂下來的,但此時此刻,可能是心情太過於悲慟的緣故,所以才沒有做這種事情。
又或者說,他也有可能是想要憑藉著這樣的威勢,向天機處表達不滿吧。
此次進入集訓營的學員,也就是高研班的同學,因為名額有限,所以個個都來歷不凡,都是自己那壹片地域的佼佼者,而這些人,跟我這樣半路出家的肯定不多,更多的都是有著師門、家族以及其他的傳承在的。
只可惜,這麽多優秀的年輕人,最終卻長眠於這北國邊境的茫茫林原裏。
想壹想,這都是命啊。
我站在學員堆裏,余光不斷打量著,突然間,我的眼皮壹跳,在半空中,與壹個讓我記憶深刻的中年男人視線相對上了。
胖大海,哦,錯了,尚大海。
也就是尚良的父親。
這個男人與我見面不多,但彼此都應該給對方留下了很深的印象。
他的目光與我對上之後,還沒有等我反應過來,他就若無其事地轉過了頭,看向了別處去。
這種若無其事的表現,反而讓我感覺特別的刻意。
有壹種讓我很是不舒服的感覺。
然而當我認真打量他的時候,卻發現這個中年男人的頭發似乎白了壹片,然後臉上滿是哀容,還有殘留的淚痕,悲慟,卻又強行抑制住心中的情緒。
那種既克制,又難以抑制的情感,讓我莫名覺得壹陣心酸。
他的表現,跟大部分中年喪子、白發人送黑發人的男人壹般,讓人心酸。
他這樣的哀傷,讓我甚至忍不住地懷疑起了自己之前的猜測,對這個中年男人,是否有壹些太過於殘忍。
追悼會過後,就是下葬陵園的程序,有超過壹半的人會扶屍回鄉,但也有許多人選擇就留在這陵園裏來,而我特別註意了壹下,發現尚大海的選擇,也是將尚良的遺體留在此處。
如此忙碌壹上午,整體的氣氛都充斥著壹股哀傷之中,而中午家長們用過簡餐之後,就陸陸續續離開了。
我與馬壹嶴從食堂出來,正好看到遠處的營地門口,王巖正在於尚大海,以及他的兩個隨從告別。
不知道他們在聊些什麽,從我的這個角度望過去,卻隱約發現尚大海在笑。
他那油膩膩的笑容,跟之前追悼會上那種壓抑又難受的哀容,形成了十分鮮明的對比,讓人感覺莫名的古怪。
我用手肘捅了壹下馬壹嶴,說快看,尚大海。
馬壹嶴沒有註意,擡頭望去,楞了壹下,然後說道:“啊,就是尚良的父親麽?我上午的時候就看過了啊,唉,挺可憐的,人到中年卻喪子,想想都蛋疼——對了,我聽說尚良是獨生子來著?”
我說不是這個,妳看到沒有,他笑得好開心。
我說這話兒的時候,正好尚大海將頭給轉了過去,馬壹嶴看了個後腦勺,莫名其妙,說有笑麽?不覺得啊,他早上那樣子,別說今天,這幾年估計都不會好過吧?
王巖和尚大海已經越走越遠,而且還是背離我們,我沒有辦法印證自己的猜測,只有長長嘆了壹口氣,說唉……
我滿心憋屈,突然想起來壹事兒,說對了,妳有沒有瞧見過唐道?
馬壹嶴搖頭,說沒有,今天早上都沒有出現。
我說妳有沒有發現,從結束演習之後,唐道就很少出現了,他到底是幹嘛去了呢?
我說著這話,腦海裏卻想起了在山洞時,唐道跟我說的那壹句話。
他也在懷疑尚良。
馬壹嶴看著我,說道:“我知道妳的意思,妳是想說尚良沒死的事情,尚大海其實是知道的,他今天是在這裏演戲呢;而唐道,他也有可能知道壹些線索,或許這兩天壹直都在林子裏晃悠,而上面很有可能是知道壹些情況的,所以才會給唐道大開方便之門,對吧?”
我點頭,說對。
馬壹嶴嘆了壹口氣,說這件事情,不管最後是怎樣的,上面的人,都不會跟我們說,因為——我們是外人。
聽到這話兒,我再也沒有多說什麽。
因為他說的,是事實。
除非是我們願意加入天機處,要不然這麽大的事情,天機處也不會跟我們這種局外人去深入探討的。
吃過午飯,到了下午兩點多的時候,校方舉辦了結業典禮。
相比於開學典禮的高調,結業儀式就低調了許多,可能也是因為上午追悼會的陰霾籠罩,所以沒有太多的大張旗鼓。
大家湊攏在壹個教室裏面,由培訓部的劉斌主任簡單發言之後,每壹位剩下來的學員都獲得了結業證書,而會上,我們還第壹次見到了受了重傷的夏龍飛,以及其余幾個被迷惑蒙蔽的學員。
最後,離奇失蹤的王大明也出現了。
不過對於這些人,校方似乎不願意多談,將他們都那排在了最後壹排,領結業證的時候,也是安安靜靜的。
等到後來宣布演習名次的時候,我壹回頭,人都不見了。
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走的。
當然,這些很有可能還會受到審查的學員,並不是畢業典禮的主角,主角是那些在演習之中獲得了名次的人。
而這裏面最耀眼的,則是單槍匹馬,將演習藍方大魔王給擊敗、結束了整個演習進程的AD鈣奶少年唐道。
這個近日來壹直都風頭最盛、卻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少年郎終於出現了。
只不過,他還是和以前壹樣,整個人的氣壓很低,有壹種生人勿進的架勢,臉色冰冷,仿佛活在自己的世界裏,而就算是會場上老師宣布了他名次的時候,他都是壹副老神在在的樣子。
唐道的表現淡然自若,生人勿進,而獲得第三名的李洪軍則溫和大氣,顯得十分平易近人。
不過我能夠感受到,他的心裏,還是有挺多失落。
這個男人,壹直都以第壹為自己的奮鬥目標,在演習前期也是占盡優勢,本以為穩紮穩打,沒想到又出了唐道這麽壹個怪物來,直接拿下了第壹名。
本以為委屈壹點,拿個第二也可以,結果又出了壹個我。
生不逢時啊。
對於李洪軍這種天生就含著金湯匙長大的天之驕子來說,這樣的名次,無疑是讓他難過的。
簡單的結業典禮之後,班主任過來,交代了壹下結業之後的相關事宜,並且請前十名的同學,前往那邊的教學樓領取相關獎品,說完之後,典禮草草結束。
我等老師壹走,立刻沖上去,將準備離開的唐道攔住了。
雖然我們是同壹個小班,同壹個小組的同學,但兩人的關系算不上熟悉,唐道瞇眼打量著我,說怎麽了?
我說借壹步說話。
兩人來到旁邊,我低聲說道:“妳這幾天壹直都不在營地裏,是不是發現了什麽線索?是不是關於尚良的?”
我開門見山,直言不諱的架勢,讓唐道有壹些不太適應。
他擡頭,看了壹會兒我,然後說道:“我做什麽,需要跟妳報備麽?”
我沒有想到唐道會直接拒絕我,眉頭壹跳,強忍著心頭的不舒服,說道:“我們是壹路的,如果妳有什麽線索的話,跟我聊壹聊,說不定我能夠給妳幫助呢?”
唐道擡頭看我,好壹會兒,方才說道:“這裏面,的確是有壹些秘密,不過我不能跟妳講。”
我詫異,說為什麽?
唐道說道:“侯漠,在這壹次演習之中,妳難道沒有秘密?如果妳把妳的秘密拿出來與我共享,我就跟妳說……”
我給唐道壹句話噎住了,壹直到他離開,我都沒有再出言挽留。
隨後,馬壹嶴叫了我,讓我壹起去領獎品。
他是第九名。
我抵達了那邊的臨時教學樓,跟工作人員聊了兩句,便被帶到了壹個辦公室裏,裏面是趙老師,他在抄寫著什麽,瞧見我進來,便招呼我,說坐,坐,這裏有壹個圖冊,是他們精選出來的東西,妳看壹下,需要什麽,告訴我就行了——妳是第二名,有權拿兩樣。
我滿心歡喜,拿起辦公桌上壹份圖冊翻了起來。
結果我從頭到尾翻完之後,壹臉疑惑地說道:“怎麽沒有燭陰呢?”
趙老師很是詫異,說燭陰?燭陰是什麽東西?我們這壹批提供的戰略物資裏,沒有這個啊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