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十二章 馬侯馴獸

　　這猛獸的叫聲，讓我瞬間就回想起了那幾頭畜生魁梧的體型，以及傳說中能夠生食鋼鐵的牙口，頓時就有些心驚膽戰。
　　經歷了幾場酣戰，此時此刻，我其實已經十分疲憊了。
　　倘若不是這滿滿的收獲帶來的興奮感撐著，我躺下去，都能夠立刻睡著。
　　太累了。
　　不但累，而且我的身上還有多處傷勢，就連襠部，都還有隱隱的痛感傳來。
　　這讓我如何提起足夠的精神頭兒，去應對那四頭食鐵獸呢？
　　不但是我，那叛變而來的賴大也是十分驚恐，牙齒打顫，開口說道：“那四頭畜生，很厲害呢，壹旦發起狂來，只怕誰也攔不住——妳們誰行？反正我扛不住的……”
　　馬壹嶴瞪了他壹眼，說妳好歹也是壹個老牌夜行者，怎地會怕那麽幾頭畜生呢？
　　賴大搖頭，爭辯道：“什麽畜生啊，這是異獸，遠古遺種，天知道姓嶽的到底是從哪裏搜羅來的，兇得很。有壹次從神農架來了壹癩毛大野人，足足有四米多高，肩上能跑馬，想要占住這兒，開山建府，結果呢，還不是給這幾頭大胖子給活生生撕了？”
　　馬壹嶴瞇眼，說妳的意思，是它們很厲害？
　　賴大點頭，說相當厲害，我估計它們壹旦發起狂來，我們誰也拿不住的——不如，走吧？
　　馬壹嶴笑了，說妳的妖丹不要了？
　　賴大賠笑，說比起妖丹來，當然是小命更重要壹些。
　　兩人說著話，而這個時候，遠處突然間傳來了壹陣巨大的轟塌聲，卻是那幾頭食鐵獸將院墻推翻，朝著這邊沖了過來。
　　楚小兔有些慌，問馬壹嶴：“要不然，我們先撤？”
　　馬壹嶴伸手，說別慌，咱們得先確認壹點，那就是這幫圓滾滾到底是給那嶽壯實驅使著，沖著咱們來的，還是另有目的——這件事情，關系重大。
　　楚小兔著急了，說這不是都壹樣麽？難不成，妳在這兒待了幾天，跟那幾個大胖子混成朋友了？
　　馬壹嶴搖頭，說朋友倒不見得，但也不壹定是敵人呢。
　　說罷，他轉過身來，對賴大說道：“瓊脂釀在哪？”
　　賴大有些尷尬，馬壹嶴厲聲說道：“妳別跟我打馬虎眼——嶽壯實的下場，妳是看到的，妳若是有信心承受的話，那就別說實話。”
　　食鐵獸的腳步聲已經越來越近，形勢緊迫，馬壹嶴的態度開始變得強硬起來。
　　賴大不敢再有隱瞞，將衣服掀開，摸出了壹個水囊來，有些不情願地說道：“都在這裏，沒有藏私。”
　　馬壹嶴伸手，接了過來，打開水囊的口子，聞了壹下，然後說道：“走，去看看。”
　　我們趴在藥房的門口，小心翼翼地往外瞧，卻發現腳步聲停住了。
　　夜色之中，幾個無比魁梧的身影，正圍著大殿的廢墟在扒拉著，瓦礫的聲響從遠處傳來，在這樣的夜裏，顯得格外明顯。
　　我們小心翼翼地摸了過去。
　　我們剛才在山神廟門口點燃的柴火還沒有滅，在那火光之中，我瞧見那幾頭身型巨大的食鐵獸，正在扒拉瓦礫。
　　而其中壹頭，已經順著我們先前挖開的地方鉆了下去。
　　隨後，有“吼吼吼”的聲音，從下面傳來。
　　其余幾頭食鐵獸聽到，爭先恐後地摸了過去，沒壹會兒，幾個圓滾滾捧著遠比自己身體還要巨大的壹塊蜂房，然後開始往嘴巴裏面送去。
　　那蜂房的周圍，還有殘余的蜜蜂爬動著，它們卻渾然不覺，大吃大嚼。
　　呃……
　　瞧見這幾個家夥，我們相視無語。
　　原本以為它們是嶽壯實叫過來鉗制我們的利器，沒曾想它們過來的目的很簡單，就是被那蜂蜜的香味吸引。
　　它們過來，就是奔著蜂蜜來的。
　　幾個吃貨。
　　這四個圓滾滾趴在廢墟之上，連吃帶咬，還跟旁邊的同伴打鬧，壹副大快朵頤的模樣，完全沒有朝著我們過來的架勢。
　　瞧見這個，我忍不住問道：“這個……咋辦？”
　　楚小兔眼睛亮晶晶的，說道：“要不然，大家井水不犯河水，相安無事？”
　　我說：“妳說，別管？”
　　楚小兔剛要點頭，馬壹嶴卻說道：“不，趁此機會，咱們將這幾頭食鐵獸給收服了——若是我們什麽都不做，等回頭了，那幫老女人指使著它們為禍壹方，可不是什麽好事。”
　　我說妳有辦法？
　　馬壹嶴看向了賴大，而給這氣質卓著的男子如此壹瞪眼，賴大不敢保留，趕忙說道：“這個，按理說，拿瓊脂釀來餵食，應該可以馴服它們吧？”
　　馬壹嶴瞇眼說道：“餵食，我自然會，但如何通過瓊脂釀來馴服對方，讓食鐵獸聽我的話，這個才是問題。”
　　賴大搖頭，說不，嶽壯實平日裏做這種事情的時候，都是很隱秘的，我如何能夠得知？
　　馬壹嶴壹把揪住了他的衣領，說真不知？
　　賴大都快哭了，慌忙搖頭，說我真不知道啊，我若是知道了，我豈不也是山神了？
　　馬壹嶴見沒有問出更多的來，知道賴大應該不會有所藏私，沈思了壹會兒，然後對我說道：“壹會兒要是真的幹起來，妳用妳的棍子，試著看看。”
　　我的棍子能夠震懾爬蟲和蜜蜂，但對於食鐵獸這種遠古遺種是否有效果，誰也不知道。
　　但有的時候，還是得去才嘗試。
　　我深吸了壹口氣，說好，怎麽做呢？
　　馬壹嶴搖頭，說不用，我去布置，妳在後面壓陣——小兔姑娘，妳去藥房那兒等著，如果情況不妙，將丹藥全部拿走，別留下來。
　　楚小兔點頭，說好。
　　馬壹嶴向前走去，臨走的時候，他給了我壹個眼色，讓我看好賴大。
　　他對這小子，終究還是有些不放心。
　　馬壹嶴朝著山神廟大殿的方向摸去，他先是在庫房和藥方這邊的空地上布置了好壹會兒，然後方才向前，每走壹段距離，就停下腳步，蹲身灑了壹些瓊脂釀。
　　如此這般，差不多有半個小時的功夫，他終於來到了山神廟大殿的瓦礫堆附近。
　　隨後他灑了壹瓢噬心蜂的蜂王漿，落在了大殿旁邊的臺階上。
　　緊接著他趕忙將自己藏起來。
　　我們搶救出來的那蜂王漿，氣息濃郁，遠勝於尋常蜂蜜，那幾個不斷打鬧進食的圓滾滾壹下子就嗅到了不尋常的香味，先是猶豫了壹會兒，緊接著爭先恐後地朝著這邊跑來。
　　它們四腳著地，完全沒有平日裏的蠢笨模樣，就好比那撒丫子奔跑的哈巴狗兒，快得讓人吃驚。
　　隨後四頭圓滾滾都來到了馬壹嶴剛才潑灑蜂王漿的地方。
　　它們伸長了粗糲的舌頭，開始舔舐那滿是蜂王漿的青石板，為了搶奪更多壹些，它們之間還爆發出了激烈的沖突來。
　　推搡之間，壹個個子稍微小壹點兒的食鐵獸壹骨碌，就滾到了邊緣處去。
　　別看這幫食鐵獸個個如同大熊貓壹般憨態可掬，但真正發起狠來，卻還是十分兇悍的。
　　不過那個被推遠的食鐵獸卻也是因禍得福，因為它嗅到了比蜂王漿還要香甜的氣味。
　　那玩意，自然就是經過秘法煉制，稀罕無比的瓊脂釀。
　　它揉了揉挨踹的肚子，然後趴在了地上，開始舔舐。
　　馬壹嶴灑下的蜂王漿不多，那三頭很快就舔完了，正戀戀不舍呢，瞧見不遠處那同伴美滋滋的模樣，立刻就反應了過來。
　　別看這幫圓滾滾憨態可掬，但其實還是挺精明的，瞧見之後，立刻拔腿過去。
　　接下來，都用不著馬壹嶴參與，這幫食鐵獸壹邊走，壹路搶，終於來到了馬壹嶴設置了許久的地方。
　　那兒的瓊脂釀，比別處的要多了許多。
　　四頭食鐵獸在那兒，撅著屁股舔舐——這瓊脂釀是秘法煉制的蜂王漿，平日裏珍貴無比，即便是用來控制，份量也是反復斟酌的，這幫圓滾滾哪裏能夠肆意吃到，當下也是拼命地吃著。
　　而就在這個時候，它們外圍的地方，突然間有壹大團的火焰騰然而起，將它們給包圍其中。
　　火焰騰起，食鐵獸頓時就嚇到了，拼命往中間縮去。
　　它們妳擠我，我擠妳，很是慌張。
　　而這個時候，馬壹嶴跳了出來。
　　他高高舉著手中的那壹袋瓊脂釀，大聲喊道：“趴下，趴下。”
　　我感覺馬壹嶴的語調有些古怪，顯然也是心底發虛，沒有底氣，不過他這人有壹個優點，那就是膽子大，在這個關鍵時刻，他的語氣嚴厲無比，莫名就有了幾分威懾力。
　　那幫食鐵獸瞧見馬壹嶴，張開了嘴巴，露出利齒來，又揮舞爪子，表達憤怒。
　　我深吸了壹口氣，也沖了出來。
　　我再壹次拔出了腰間的軟金索，使勁兒敲著地板，然後大聲叫道：“趴下，趴下。”
　　我的出場，特別是那妖氣騰騰的軟金索長棍，讓圓滾滾們有些驚慌，隨後馬壹嶴大聲喊道：“趴下的，有吃的；站著的，就得死！”
　　他說得殺氣騰騰，而我的長棍則敲到了火圈外圍去。
　　馬壹嶴反復說著。
　　雙方僵持，劍拔弩張，仿佛壹觸即發。
　　時間似乎過了壹個世紀，終於，最肥大的那頭食鐵獸“嗷嗚”壹聲之後，順從地趴在了地上。
　　我與馬壹嶴相視壹笑。
　　瓊脂釀的藥性，起了作用，這幫圓滾滾，終於降服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