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壹章 茹素者——尹白

　　天山的事件終於告壹段落，高亮將二室和五室的人都留在了妖冢裏，由蕭和尚領導善後的工作。剩余的人分成兩批陸續到達伊寧機場，搭乘民調局的專機回到了首都。
　　在首都機場下了飛機，高亮親自帶人將黃然、破軍和張支言送到了醫院，破軍和張支言兩人在飛機上經過林楓的救治，已經恢復了神誌，但是他倆身上的外傷太重，估計要在醫院躺個把月，才能自己下地解手。而黃然，處理好他幾處骨折的位置、縫合了他胸前的傷口，帶齊了他這幾天的吊瓶和口服藥物，就被高亮帶回了民調局。
　　說實話，黃然的傷勢比破軍和張支言兩人也強不了多少。但是高局長卻不敢冒險讓黃然也住在醫院裏，說只能在地下三層、主任級別的區域裏給他安排壹個單間了。破例由楊軍和楊梟兩人輪番守著房間外面。我和孫胖子沒有資格下去，不知道黃然在下面的情況。但是聽說高局長的護士出身的大秘書，俗稱璐姐的王璐已經親自下去照料黃然的病情了。不過高局長本人卻壹次都沒有下去過，就好像已經將黃然遺忘了壹樣。而蒙棋棋則幾乎沒有任何限制，她可以去除了地下室之外的主樓任何地方。但是蒙大小姐好像只對吳仁荻有興趣，可惜吳主任在主樓雖然也有自己的辦公室，但是卻基本上從沒上來過。她在六室的門口壹連等了幾天，也沒有等到吳主任的蹤影。
　　本來按著民調局的慣例，我和孫胖子是有將近半個月大假的，但是現在局裏的人手緊張，破軍還在醫院裏休養，郝主任又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性格，壹室的工作只能由我和孫胖子先頂著了。不過好在這段時間裏沒有什麽重大的事件發生，每天朝九晚五的，也算難得過了幾天平靜的生活。不過壹個星期，在天山善後的人員陸續地回到了民調局，這平靜的日子也差不多快被打破了。
　　壹天早上，我和孫胖子壹起從宿舍裏出來，準備上班的時候，遠遠地就看見大門口熙熙攘攘地站了幾十號人，我正納悶他們在幹什麽的時候，突然從人群中的縫隙裏，看見了裏面壹只灰色皮毛的狼……狗？
　　孫胖子也看見了人群中的動物，他當時就瞪大了眼睛，扭臉對我說道：“辣子……是它嗎？”我沒敢確定，向前快走了幾步，走到人群外圍的時候，孫胖子突然大喊了壹聲，“都讓讓，別蹭壹身油……”這些人條件反射地讓開了壹條道。我這時終於看清，裏面趴著的正是吳仁荻從妖冢裏牽回來的那只尹白。它的脖子上還拴著那根松松垮垮的繩子，繩子的另壹頭系在大門口側門的把手上面。白狼現在正對著眾人壹個勁兒地齜牙。
　　“辣子、大聖，就等妳們倆了，妳們看看，這只狗是不是尹白？”說話的是二室的熊萬毅，他距離白狼最近。我指著白狼詫異地說道：“它怎麽會在這裏？吳……主任呢？”熊萬毅說道：“壹大早它就拴在這裏了，我們在妖冢裏沒細看，不敢肯定它是不是尹白。辣子，它就是尹白沒錯吧？”這時的白狼身上沒有壹絲妖氣散發出來，就算我們這些有天眼的人，也看不出它和壹般狼狗的區別。
　　“熊玩意兒，妳離它遠壹點，別咬著妳！”孫胖子說道，“要是沒有吳仁荻那兩下子，妳就別惹它。”這句話讓熊萬毅快速向後退了幾步：“還真的尹白，怎麽樣，我說對了吧？”他對著後面其他調查員說道。
　　聽說了這就是傳說中的尹白，所有的人都向四外散開，給白狼留出了相當大的空間。“它就這麽拴在這裏也不是事，這人來人往的，再嚇著誰。”我想嘗試著去解開系在大門口側門把手上的繩子，但是剛剛向大門跨了壹步，那只白狼就突然對我低聲吼叫了幾聲，壹時之間，它身上灰色的皮毛還有變白的跡象。我嚇了壹跳，沒敢再有進壹步的動作。
　　“辣子，妳還真會說話。”孫胖子看著我的樣子，笑嘻嘻地說道，“妳什麽時候看見咱們這裏人來人往的了？除了咱們幾個，還有誰來？人來人往？鬼影重重還差不多。妳也別惹它了，就讓它老老實實待著吧。”想想孫胖子說的也是，二楊在地下室，除了吳仁荻之外，還有誰能把白狼拴在這裏？反正白狼拴在側門上，並不妨礙我們從正門出入。算了，由它吧……
　　上午沒什麽事，郝文明也不知道去哪裏瀟灑了，我和孫胖子閑扯淡混到十壹點，收拾了壹下便去了食堂。食堂在三樓，說起來也算是民調局的特色了。高局長這輩子除了吃點好東西之外，就沒有別的愛好。當年他花了大氣力從大飯店裏挖了壹個廚師長過來，我們這裏的壹日三餐種類豐富已經可以用琳瑯滿目來形容了，除了魚翅之類太奢華的食物沒有之外，豬牛羊、魚蝦雞這些倒是從來沒有斷過。我們到食堂的時候，熊萬毅他們幾個早到了壹步，看見我們進來，熊萬毅擺了擺手，喊了壹聲：“辣子、大聖，過來吃飯。”
　　我和孫胖子取了餐盤，選了幾樣合自己口味的食物，和熊萬毅他們幾個拼了張桌子，說了幾句閑話，正準備吃飯的時候，不知道是誰低聲喊了壹句“吳主任來了。”這句話讓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門口，就看見壹頭白發的吳仁荻面無表情地走進了食堂。
　　之前聽破軍說過，自打吳主任進了民調局以來，從來沒有聽過他在食堂裏吃過飯。聽見吳主任駕到，廚師長也從後廚跑出來，他在民調局的時間不短了，知道壹些民調局的情況，也聽說過壹些關於吳主任的傳說。
　　廚師長這麽近距離看見傳說中的吳主任還是第壹次，當下有些不知所措起來。而吳主任取了個餐盤轉了壹圈，直接走到廚師長的面前，說道：“什麽菜好吃？”
　　可能是吳主任的氣場太強烈，廚師長的腦筋壹時沒有轉過來，他壹糊塗，以為吳主任說的“菜。”是指單壹的青菜而言，廚師長指著幾盆綠油油的菜肴說道：“椒絲腐乳炒菠菜、蒜蓉豆苗、爆炒四蔬、上湯娃娃菜、幹煸四季豆，都不錯。”吳主任默默地看著廚師長指著的幾樣菜，好長時間都沒有說話。
　　廚師長會錯了意，以為像吳主任這種傳說中的人物和俗人不同，壹定喜好清淡的，這幾樣菜不合他的胃口，他又說道：“後廚那裏還有點新鮮的野蕨菜，我給您清炒壹下？要不生拌也行，您要是好清淡壹點的，不放油也行，保證您吃得清爽。”這幾句話聽得孫胖子壹咧嘴，小聲嘀咕了壹句：“光聽這做法，我的膽固醇就降了壹半。”
　　這時吳仁荻還是沒有說話，廚師長賠著笑臉，還要繼續介紹其他可以餵兔子的青菜時，吳主任突然將手上的餐盤遞了過去：“除了野菜之外，妳剛才說的，壹樣來壹份。”吳主任發話，廚師長忙不叠地親自給吳主任盛了滿滿壹餐盤冒尖的青菜。吳仁荻接過餐盤，向廚師長點了點頭，轉身離開了食堂。負責收錢的小廚師看著吳仁荻的背影消失，壹溜小跑地跑到廚師長的身前：“吳主任好像忘了給錢了……”廚師長狠狠地瞪了小廚師壹眼，說道：“我請了！”
　　看著吳主任端著餐盤離開，食堂裏的人面面相覷，不知道是誰突然來了壹句：“他這不是要去餵尹白吧？”這句話壹說完，食堂裏所有的人都顧不上吃飯了，“呼啦”壹聲，齊刷刷地向著窗口跑過去，就連後廚的幾位大師傅都放下菜刀、關了火，跑到窗邊向下望去。
　　這裏窗口的位置正對著樓下大門口，沒過多久，就看見吳仁荻真的端著餐盤走到了白狼那裏。白狼看見吳仁荻過來，開始有些緊張，夾著尾巴退到了門後。吳仁荻走到它的身前，將裝滿菜的餐盤放在白狼眼前。面前的餐盤讓白狼有些好奇，它向前探了壹步，伸著鼻子聞了聞餐盤裏食物的味道。不過看起來，白狼對餐盤裏的東西不感興趣，嗅了壹會兒，白狼又退回到門後，同時將頭扭到壹邊，表示自己對盤子裏的東西不感興趣。
　　我們幾乎所有的人都看到吳仁荻的嘴動了動，好像是在對白狼說著什麽話。這裏的距離實在太遠，又關著窗戶，打開窗戶又怕驚動吳主任，根本無法聽見吳仁荻說的是什麽。就在我以為沒戲了、準備重新回去吃飯的時候，就聽見熊萬毅沖身邊的人喊了壹句：“大官人！看妳的了！”
　　就在他說話的時候，在壹旁看眼的西門鏈已經開口，他的眼睛緊緊地盯著樓下的吳主任，同時低聲說道：“我親自給妳拿的東西，妳不吃？”看著他自言自語的樣子，好像是在給吳主任配音。熊萬毅看著我和孫胖子有些驚異的眼神，他替西門鏈解釋道：“別那麽大驚小怪的，大官人會讀唇語。”
　　有了西門鏈的配音，下面吳仁荻和白狼的“對話。”變得清晰起來。吳主任這壹句話說完，白狼顯得有些緊張，它擡著頭可憐兮兮地看著吳仁荻，竟然還沖著吳主任晃了晃尾巴。可惜這壹套對吳主任基本沒什麽作用。吳主任不再說話，只是冷冷地看著白狼。
　　壹人壹狼就這麽對峙了壹段時間，最後白狼實在頂不住吳主任的壓力了，它低吼了壹聲，張嘴就對著餐盤裏的菜大嚼起來。看得出來白狼對餐盤裏的東西相當不感冒，它只是將這些綠油油的東西放進嘴裏，也看不見它怎麽咀嚼，脖子壹伸，就將嘴裏的東西咽了下去，然後再對付壹口。吳主任對這樣的結局還算滿意，他看著嘴裏塞滿菜的白狼，說道：“這就對了，這些東西妳以後吃習慣了就好了。”（西門鏈翻譯）
　　這句話剛剛說完，白狼再也忍受不住了。它突然壹張嘴，將嘴裏含著的還有已經咽下去的菜，壹股腦兒地吐了出來，隨後，又接二連三地將胃裏面的全部吐出來了。看它這壹口壹口吐的，那天在妖冢裏面，它將裝著占祖的青銅小盒吐出來的時候，也沒見它這麽費事過。看著白狼已經吐得擡不起頭了，吳主任好像沒事人壹樣，只是後退了壹步，沒讓白狼的嘔吐物濺到他的身上。
　　吳主任還想說點什麽的時候，正趕上三室的雨果主任經過門口，他好像有什麽事情要找吳仁荻。在民調局裏的幾位主任當中，雨果還是少數能和吳仁荻說上話的人，他倆耳語了幾句（這兩人現在背對我們，就算西門鏈再會讀唇語也沒用了），吳仁荻就被雨果匆匆忙忙地拉走，留下白狼還在壹口壹口將肚子裏的東西倒騰出來。
　　看著大門口只留下壹只白狼，孫胖子瞇縫起眼睛，好像想到了什麽事情，他突然對已經回到後廚的廚師長喊道：“老金，給我裝壹只……三只烤雞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