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章
小桃红 by 书吧精品
2018-8-23 06:01
话说庐州府霍山县,有一户人家,当家的姓章名新,娶妻李氏。夫妻二人在县城里开了一片成衣店,为人裁剪缝纫衣物谋生。由于章新心思活奋,爱赶新潮,又善钻研,致使剪裁式样与时俱进,每有新颖之作,再加上缝纫技巧精湛,深得附近一带富豪地主之家青睐。故而夫妻小店生意兴隆、财源茂盛。没有几年,一个小小三尺门脸的店铺就变成了双开间窗明室亮的大店了。
可是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,别看章新生意做得红火,夫妻又和睦共甘苦。
但不知是男子阳精不够旺盛,抑或女子阴器有些障碍,而立之年仍不见有得一男半女出世。百年之后,断了章家香烟不说,那一手优异的裁缝技术失传了,才是最大的损失,为此夫妻二人闷闷不乐,暂不言表。
可巧,其间章新原籍老家陈州一带干旱三载,颗粒无收。当地居民有的举家逃荒,另谋出路;有的故土难离,就谴子女外出谋生,以补家用。章新有个远房叔伯弟兄即属后者,让年仅十 岁的儿子章继祖前来投靠章新,欲在裁缝铺中混口饭吃。章新自己本也是贫寒出身,知道穷人的苦难之处,有意伸一把援助之手,且店铺之中也确实需要增添一个打杂的学徒,就欣然留下。一年之后,章新见这孩子长得眉清目秀,聪明伶俐,又勤奋好学,对师父、师母也是忠心耿耿、孝顺有加,就有纳为螟蛉义子之意。托人从中说合,对方正是求之不得,于是选个黄道吉日,摆了几桌酒席,继祖正式做了章新的儿子。一家人心想事成,当然高兴万分。章新也就把平生本领倾囊相授,继祖又勤奋学习。七、八年后,章继祖也成了当地有名的裁缝师傅了。
又过了几年,继祖已长成为二十 岁的大小伙子,出落得一表人才,有媒婆冰人登门求亲者。章新有自知之明,自忖乃小门小户的手艺人,不可高攀那权贵富豪之家,于是替他选了一家门当户对的配偶,也是小商贩人家的女儿,姓刘名素珍,年方二八,容貌生得姣好,但见:
娇姿秀丽,玉貌娉婷,乌云巧髻,莲脸多情;柳眉翠黛,秋波流光,朱唇艳蕊,樱嘴含香。
藕臂修腿,双峰俏翘,寒肩凸股,袅娜纤腰;冰肌玉骨,金莲轻扬,芬芳飘香,嫦娥模样。
品行更是温良、贤淑、孝悌、勤劳。公婆、丈夫都在店铺忙碌,刘氏素珍就成了操持家务的内勤。一家四口和睦相处,家道日兴。几年之后,小小的门脸就扩展成为前店中坊后宅的大服装店了。
人无千日好,花无百日红。人生绝无一帆风顺,不如意者常八九。就在章新知天命,继祖也达而立之年,老伴李氏不幸染病,求医问药,终不见效,撒手人寰去了。全家悲伤,个个哀痛,章新更是悲痛欲绝。本来嘛,少 年夫妻老来伴,结发之人,相濡以沫,自年青之时至今,三十年来,从一个小小的裁缝铺发展到如今偌大的门脸,都是夫妻两人同甘共苦、共同奋斗的结果。每当章新步入前店,望着妻子亲手布置的橱窗、货架,不禁触景生情,泪流满面,精神恍惚,不能自制。后来干脆把店铺交给儿子全权打点,自家做个甩手掌柜的,不再光顾店房。
店中少了两员老将,继祖一人也忙不过来,就招募了两个从桐城县来霍山打工的,又善于经营的伙计,杨云和张秀,前来帮忙。凭着继祖的手艺及他二人的能说会道,店铺生意仍做得十分红火。
再说章新老儿,自从不管了店铺生意,落得个轻松愉快,每日在后院中休养生息,或与其他老人在树阴之下喝茶下棋,十分清闲。但仍有不少老主顾,信任他的为人,看重他的手艺,往往邀约至家,好吃好喝招待着,小住上几日,替父母缝制寿衣,为子女添制新装。一是老主顾盛情难却;二是故技难舍,手也痒痒;三也是为儿子的店铺扩大经营渠道。他都是欣然前往,借此也可到各处走动走动,游览观光。日久天长,也就成为他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一项工作。
这一次,章新又在庐州府内替人赶制嫁妆。这可是一家富豪大户,为女儿出嫁请了十几名工匠前来筹办陪嫁衣物。一日,匠人们工作之余聚众闲聊,只听一个后生问道:"小二哥,你和那小桃红勾搭上了没有?"
"咳!别提了。"小二哥回答道,"我花了二两银子进去,吃了一杯花酒,也就摸了摸她那粉嫩的手儿,连嘴都不曾亲得一个,就给撵出来了。"
"这么说来,你我一个月的工钱还不够泡她一夜的了,身价也忒高了些。"
"小桃红是何许人也?是哪个院里的姑娘?人品如何?"年轻人对这种事情最感兴趣,纷纷问道。
"小桃红姓王,小名桃花,是当前丽春院的头牌。"知情者介绍道,"要说姿色,可真是美不胜收啊!柳眉杏眼、樱嘴桃腮、莲脸蛮腰、丰胸肥臀,并且歌舞弹唱,无所不精,实属人才难得啊!"
"什么时候冒出来个这等人才,过去怎么没听说过?"
"这小桃红也是当年陈州干旱逃荒来的小丫头,衣食无靠才卖给了勾栏妓院以求温饱。长大后虽然出落得一表人才,却染有一大疾病,即狐臭,三尺开外就可闻得身上的狐骚臭味,故而接不得贵客,只能流落在下三烂的私窑中鬼混。也是丽春院的老鸨儿慧眼识珠,用低价贱买得来,也不知用了什么灵丹妙药,治好了她的痼疾,这才一鸣惊人、技压群芬呢!说来也才半年光景。"知情者停了一停,又找补道,"不过既然在下等私窑里混过,就难免不会染上什么脏病!所以大家去找她玩时,也要留着一个心眼呢。当然此事定要保密,不得外传!否则坏了人家财路,这些人都是要钱不要命的主,一旦知晓是我等泄的密,定不会与我们甘休的!"
年轻的在那边议论,年老的也在这边穷聊。
"我说,老章头,你那老伴已死了多年,你就不想续弦,找个后老伴,伺候你的后半生吗?"
"婚姻之事,全凭缘分,不可强求。投缘的,相亲相爱,百年合好。不投缘的,整天和你打架吵闹,还不如孑然一身落得个清闲自在呢!"章新有几分感慨地说道。
"章师傅是个情种,对死去的老伴感情至深,至今仍念念不忘,怎会另择她人,移情别恋呢?"
"老章说得也是,弄个母老虎回来,还不如独身一人来得轻松愉快。要是弄个贪财好色的回来,怕是这条老命都叫她给断送了呢!"
"我也是赞成独身主义者,如若胯下那根小弟弟痒痒,就到窑子里找个相好的,打上几炮,过过瘾不就得了。不比身后老婆孩子一大群拖油瓶,伸手张嘴,要吃要喝,来得快活!"
这些言语,本是大伙闲聊时信口道来的闲言碎语,说话的人也未必会去这样做。可是不知怎的,今日却搅扰了章新的心扉。夜深人静独自僵卧孤床时,心情有些冲动,久久不能入睡,琢磨道:"我与李氏虽则感情渊深,又同甘共苦比肩奋斗了数十年,但如今她已亡故二年有余,人死如灯灭,死灰岂能复燃,我是否也该重寻火种,另燃明灯了呢?匆忙之中,且不说找什么后老伴,先到那秦楼楚馆去寻花问柳,自找一点乐趣,总还可以吧?是啊,至少我不能总在一条死胡同里,在这棵枯萎的老槐树下,一个劲的等着被吊死吧?"人就是这样,好的习性培养起来不容易,但学起坏来则不费吹灰之力。章新本是个处于社会低层的手艺人,封建旧礼教的道德观对他不会有任何约束力,如今买卖也做得大了,并不在乎花费点银钱。脑筋开了窍,行为也就没有了节制。这一来就闹出了一段风流佳话,并最终引来了一场官司,断送了几条人命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