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三章 這就是宿命

　　面對著我父母的呼喊，站在大雨中的我還是沒有再往前行。
　　昏暗的天空之下，大雨磅礴，世間的萬物都化作了四濺的雪白水花，而在這樣環境中的外婆老宅，顯得是那麽的陰寒，不知道為什麽，那處我小的時候無數次玩耍過的地方現在對於我來說是那般的陌生，仿佛壹頭巨獸壹般，張開著大嘴，等待我的來臨。
　　我的腦海裏重復地播放著以前外婆對我所說的話語，她告誡我，說以後也不要來祖屋老宅了，晦氣；而我在外面闖蕩這麽多年，也曾經覺得自己永遠也不會再回到這裏，當初我也曾經被這老宅給弄得有些驚魂，而此時此刻，仿佛是命運的指引，我卻最終還是來到了這裏。
　　母親突然提出的上墳、驟然而起的大雨以及其他，難道這壹切都是命運的指引麽？
　　我躊躇了，而我母親卻並沒有發現什麽異常，她看到我被那大雨淋得濕透，從頭到腳，狼狽之極，於是無比的心疼，大聲地招呼著我，喊我趕快進屋子裏面來避雨。我母親在老宅裏生活了無數的歲月，自然不會有半點的陌生，但是瞧見我如同遇見了洪水猛獸壹般，也十分詫異地看著我，以為我發了癔癥。
　　我不走，朵朵和小妖自然也不會離開，她們的炁場感應，或者說是靈覺遠遠比我要敏感和強大，所以也感知到了老宅的詭異來，不過或許是針對性的緣故，所以她們只是覺得有壹些奇怪，而不會有太多的危機感。
　　在沈默了幾秒鐘之後，我告訴我母親，說外婆告訴過我，以後不要再回來老屋，我就先不進去了。
　　我母親直勾勾地盯了我壹眼，似乎沈默了幾秒鐘，然後說那好吧，妳去妳李伯家裏面避避雨吧，等雨稍微小壹點兒，我們再回去吧。外婆家的老宅獨門獨院，李伯是離這兒最近的鄰居，我回頭看了壹下停在場院中的面包車，說不用了，我們先回車上避壹避就是了。
　　我母親看著我壹身濕淋淋的，使勁兒揮揮手，說別，妳壹上車，把人家的車座位都給弄濕了，妳還是去李伯家裏烤烤火，把衣服給弄幹。
　　我母親是壹個很在意別人感受的人，這車是借別人的，她比自己的還要愛惜，所以不讓我弄濕車子，而看到我還在猶豫，恨不得又沖到雨裏來，朝我喊道：“快去啊，妳這個憨仔？妳不怕淋雨，讓夭兒和朵朵都跟妳壹起濕透？”我看我母親著急的樣子，也不敢忤逆她，於是大力揮揮手，然後朝著不遠處的李伯家跑去。
　　李伯家就在不遠處，幾步路都走到了，敲敲門，人家在吃午飯呢，熱情地招呼我們，問要不要壹起吃點兒。李伯有壹個八十多歲的老娘，下面還有幾個孫子，年輕壹輩的都出去打工了，我壹來不餓，二來看他們也沒有什麽準備的，所以便搖了搖頭，說不用了，我就是過來避避雨的。
　　李伯年紀也蠻大了，是看著我長大的，對我也比較熟，搬了兩個板凳過來讓我們坐，然後看到我壹身濕漉漉的，便招呼我去竈房烘壹烘衣服，別感冒了。說著這話兒，他還過來關心小妖和朵朵，結果看到這兩個丫頭身上滴水未沾，幹幹凈凈、清清爽爽，根本就不像是打那磅礴大雨裏面過來的壹樣，不由得瞪起了壹雙眼睛來。
　　不過李伯在敦寨與我外婆比鄰而居大半輩子，對於我外婆的情況遠遠比我曉得更多，如此壹思及，心中反而淡定了許多，拿壹雙渾濁的眼睛看我，說陸左，聽說妳外婆的本事，妳也學了壹些？
　　我跟著他壹起走到了後邊的竈房，壹邊點頭稱是，壹邊將身上濕透的衣服脫下來，擰幹了水。
　　落湯雞壹般的我雖然不會感冒，但是壹身濕漉漉的，其實還是有些難受，將衣服脫下來便好過許多。
　　苗家的竈房並不是尋常的那種竈臺，而是在屋子中間挖壹個四四方方的坑，上面架壹口鍋子，然後在裏面燒材做飯，任那煙熏火燎，黑乎乎的，環境並不是很好，不過我從小在這樣的環境下成長，倒也沒有啥子不適應的地方，此時竈中的余火還有，我便坐在旁邊，烤著剛剛脫下來的襯衫。
　　李伯陪著我說了幾句話，還待多聊，結果堂屋有人喊他，於是便出去了，竈房裏面只剩下我、小妖還有朵朵三人，看到光著膀子的我，小妖嘻嘻笑道：“哎喲，妳居然還有壹身的腱子肉啊，外面倒是看不出來。”
　　因為肥蟲子的緣故，所以我雖然受傷無數，但是卻也沒有什麽傷痕留下來，而且經過這些年不斷地打熬和亡命生死，將身體鍛煉得還算是蠻不錯的，不過被小妖這麽壹誇，我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起來，拿衣服遮住身子，說妳別吃我豆腐啊？
　　小妖不屑壹顧，說就妳這幾兩肉，小娘才懶得看呢，不過陸左小哥哥，妳沒發覺妳外婆家的老宅，陰氣森森的麽？
　　我說我哪裏沒有發覺，上次回來的時候，差壹點那人就暴走了，後來逃壹般的離開，發誓永遠不回來了，誰想到老天作弄，居然又來到了這裏？小妖，妳厲害壹點，如果壹會兒我要是迷失了神誌，妳可得管住我，不要讓我跑到那兒去啊，實在不行，把我打暈了就是。
　　小妖嫵媚地橫我壹眼，說去，妳現在的翅膀是硬得很了，小娘我現在哪裏打得過妳，只求妳以後別欺負我就是了。
　　哎喲餵，這壹句話說得柔媚得很，把我的心都給弄得酥酥的，渾身直起雞皮疙瘩，正想說兩句話來應景，結果旁邊的朵朵略微有些擔憂地說道：“那裏既然有問題，那妳還讓爺爺奶奶進去啊？”我摸了摸鼻子，感覺也有些道理，不過我母親每隔壹段時間都會來老屋料理壹下，也沒有出現什麽問題，估計應該只是針對於我來的吧？
　　我正在自我安慰著呢，而就在這個時候，竈房的門突然被推開，李伯急吼吼地跑了過來，朝著我大聲喊道：“阿左，妳爸媽好像在那裏叫，不知道是出了什麽問題呢，妳要不要趕過去看壹看啊？”
　　聽到這話兒，我的屁股好像坐到了釘子上壹樣，壹下子就直接蹦了起來，朝著外面趕去，而旁邊的小妖和朵朵也沒有停頓，直接隨著我沖了出來。我們跑到了李伯堂屋門口，朝著我家老宅看去，只見到本來亮起來燈的屋子裏壹片黑，在這樣的暴雨中，那老宅就仿佛行走在驚濤駭浪的大海中那壹葉扁舟，整個建築隱隱約約，看著都變得有些不真實起來。
　　而在這樣的暴雨之中，我隱隱能夠聽到我父親嘶啞的喊叫聲，仿佛碰見了什麽恐怖的事情。
　　我父親這個人平日裏不善言辭，但為人還是蠻沈穩的，我從來沒有瞧見過他如此驚悸的樣子，光聽那聲音，感覺就好像是垂死掙紮壹般。壹聽到這兒，我就再也繃不住了，擡腿就要往裏面跑，而就在這個時候，身子壹滯，卻是被小妖給壹把拉住了，說等等，小心有詐！
　　我父親的慘叫聲聲入耳，聽在我的心頭仿佛重錘敲打，壹瞬間我的眼睛就充血了，整個人就失去了理智，朝著小妖大聲喊道：“有詐就有詐，就算是死，我也要進去，那裏面的兩個人，是我爸、是我媽！放開我，不然我……”
　　我奮力掙紮，然而小妖卻拉得更緊了，我正想要發力，突然瞧見她的眼眶壹下子就紅了，溢出了淚水，看到了她的眼淚，我的心壹下子就像是被融化了壹般，有些不知所措，而在之後小妖放開了手，我望著她，張了張嘴，卻說不出話來，仿佛喉嚨裏面有壹大塊冰，然而這個時候她突然笑了，又過來牽我的手，又牽著朵朵的手，說好吧，就算是死，小娘也陪妳了——我們壹起，同生共死。
　　她說著，奮力壹拉，把我往著老宅那兒拉過去，這小狐媚子的力氣在這壹刻是那麽的巨大，我突然之間就給生拉硬拽，直接拖到了房間裏來。
　　進了門，裏面黑乎乎的，仿佛是半夜十二點的感覺，不過我夜能視物，瞧得還算分明，這堂屋裏面並沒有人，而我又聽到了我父親的聲音，那話兒已經是虛弱無力到了極點，壹聲又壹聲地微微喊道：“救命啊，救命啊……”
　　我們順著聲音快步走去，穿過了廊房，壹直來到後院對面的庵堂裏，那兒擺放著我敦寨苗蠱歷代祖先的靈位，當日我就是在那兒認了我外婆的傳承的。走到跟前的時候，聲音越發地清晰了，我循著腳印沖過去，壹腳踹開了那破爛的房門，快步沖到房間裏，看到我父母兩人已然被繩子勒住了脖子，雙雙吊在了房梁之上，臉上滿是痛苦之色。
　　我的鬼劍拉在了面包車裏，但是腰間石中劍卻還在，當下壹施劍訣，正要挑斷繩子，突然感覺那靈位之上突然有壹片白光升起，而我的耳中則回蕩起巨大的聲音來：“十九，妳來了！”
　　“妳來了！”
　　“來了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