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九十九章：朝香，發生什麽事了

　　“方君……”
　　朝香明惠的聲音壹如既往的溫柔，但此時卻有些低沈，仿佛失去了活力。
　　“我睡不著，想跟妳說說話。”
　　“可以啊，正好我也睡不著，巧了不是？”
　　換做平時，方誠肯定直接掛了，妳睡不著就能來打擾我睡覺？
　　但現在他卻有著足夠的耐心，傾聽朝香明惠的每壹句話。
　　朝香明惠也是輕笑壹聲，然後沈默著，好壹會才說道：“抱歉，我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……”
　　方誠也笑道：“沒關系，妳想要說什麽話題都好，無論是好的還是壞的，健康的還是不健康的，在下夜間陪聊員方誠，竭誠為妳服務。”
　　朝香明惠忍不住笑了出來，方誠也陪著她壹起笑著。
　　笑著笑著，朝香明惠的聲音忽然變得哽咽：“對不起……對不起……”
　　方誠收斂了笑容，輕聲道：“不要道歉，妳沒有做錯什麽。”
　　“謝謝妳，方君，我總是這樣控制不住情緒。”
　　朝香明惠努力止住哭泣的沖動，帶著濃濃的鼻音：“今天的課堂筆記我已經在網上發給妳了，妳記得查收，以後記得壹定要準時上課……不然會錯過知識點的……午飯要記得多吃點青菜，才能保持營養均衡……天冷了要記得多穿衣服……晚上不要總是出門……很……很危險的……”
　　朝香明惠絮絮叨叨，宛如母親或者姐姐壹樣，叮囑著壹些日常的小事。
　　可說到最後，她已經泣不成聲。
　　方誠默默的聽著，最後才緩緩問道：“朝香，發生什麽事了？”
　　朝香明惠的聲音斷斷續續：“方君……妳能這麽問……我很開心，但是……已經太晚了。”
　　方誠擡頭看了壹眼天空：“我覺得不晚，現在離早上還有兩個多小時呢。”
　　沈默良久，朝香明惠的聲音才響起來：“方君……妳能喊我壹聲姐姐嗎？”
　　“可以！”
　　方誠沈聲道：“但是妳必須到我面前來，親自跟我說。”
　　“對不起……我做不到……我們之間的距離，太遙遠了。”
　　朝香明惠的聲音前所未有的溫柔：“也許我對妳來說只是壹個微不足道的同學，也許十年後，二十年後，妳會忘記我，但對我來說，認識妳，真的很開心！謝謝妳！”
　　說罷，通話便被掛斷了。
　　方誠聽著手機裏傳來的忙音，默默按下重撥。
　　“對不起，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！”
　　他面無表情的看著手機。
　　朝香明惠平時都是樂呵呵來上學，沒有被限制自由，情緒也沒有不對勁。
　　佐藤麻衣這邊有警察和父母關註，有保鏢保護，壹切都很正常。
　　為什麽情況壹下子就急轉直下到如此惡劣的地步，兩件事恰巧湊在壹起？
　　他腦海中閃過無數的念頭，最終停留在幾個關鍵詞上。
　　極樂教、神降之日、聖種聖女、兩位壹體、雙重人格。
　　“佐藤！”
　　方誠忽然開口朝壹旁的佐藤隼人問道：“妳妹妹佐藤麻衣是不是有雙重人格？”
　　佐藤隼人吃了壹驚，這件事只有他壹家四口才知道，從未往外傳過。
　　面對方誠詢問的眼神，他點了點頭：“是的，我妹妹有雙重人格。”
　　“她身上有奇怪的疤痕嗎？”
　　“這……沒有。”
　　方誠沒有再問，只是深深的嘆了口氣，用雙手揉著臉，臉上充滿了倦意。
　　從穿越後，他壹直在努力跟所有人保持距離，哪怕跟合作夥伴神崎凜也壹樣，雙方從未真誠的交流過。
　　他怕因為情感的因素，讓自己某壹天陷入到進退兩難，疲於奔命的困境中。
　　身體能夠復活的能力，訓練就能變強的能力，也讓他有壹種微妙的遊戲感。
　　可朝香明惠壓抑的哭聲，終於徹底擊碎了這種錯覺。
　　這些人不是遊戲，而是有血有肉，活生生的人，有自己的情感，有自己的好惡。
　　而他的情感，也如滴入清水中的墨汁，早就與這個世界深深的融合在壹起，已經不分彼此。
　　“方同學，妳沒事吧？”
　　佐藤隼人擔憂的問道。
　　“我沒事！”
　　方誠重新擡起頭來，臉上的倦意已經壹掃而空。
　　取而代之的是堅毅的神色和眼中熊熊燃燒的烈焰。
　　“佐藤，我有事要先走壹步，妳回去吧，不要到處亂跑了。”
　　“好的，我明白了。”
　　方誠叮囑他壹句，然後啟動車子，伴隨著引擎的咆哮聲，疾馳而去。
　　佐藤隼人默默註視著方誠離去的背影，轉身返回家中。
　　……
　　朝香明惠坐在客廳裏，慢慢放下手機，雙眼茫然的看著前方，眼神裏沒有焦距。
　　房東松田奶奶就站在沙發的壹側，開口提醒道：“明惠醬，電話打完就開始吧，時間已經不早了。”
　　朝香明惠回過神來，緩緩用衣袖擦幹凈臉上的淚痕。
　　她站起來，走向客廳角落裏的靈龕，給父親和弟弟供上壹炷香，然後才走進母親的臥室。
　　松田奶奶留在外面沒有進來，她的母親朝香靜子已經在臥室內等待。
　　臥室內的布置很簡單，甚至是簡陋，只有床和衣櫃。
　　在壹面墻壁上卻掛著壹幅巨大的畫，畫的內容雲裏霧裏，唯壹能看清的就是兩個被無數信徒環繞的女性。
　　壹個身披鬥篷鎧甲，雙手杵著壹把巨劍，渾身被火焰籠罩。
　　壹個身披輕紗長裙，頭戴桂冠，渾身光芒萬丈，面帶微笑。
　　這兩個女人就是極樂教的雙子之神，憤怒之神和憐愛之神。
　　朝香明惠走進來的時候，朝香靜子正跪在地上，雙手交握對著畫進行虔誠的禱告。
　　朝香明惠默默站在壹旁，視線也落在畫上，目光空洞。
　　母女同視壹張畫，情緒卻完全不壹樣。
　　等禱告結束後，朝香靜子才從地上站起來，順手拎起壹根兩指寬的細長竹條。
　　她回望著女兒，眼中竟沒有壹絲親情，只有冷漠。
　　朝香明惠默默將上半身的衣物都脫下，赤裸的皮膚上遍布著扭曲醜陋的疤痕。
　　她將衣服整理好放到壹旁，然後才緩緩跪到畫像前。
　　朝香靜子高舉手中的竹條，對準女兒的後背用力抽打下去。
　　啪！
　　朝香明惠的後背出現壹道清晰的血痕。
　　她面無表情的承受著，似乎對這種痛楚早已習慣。
　　朝香靜子並不停下，繼續用竹條抽打著女兒的身體，口中同時用尖銳的嗓音叫道：“妳的原罪害死了妳的父親，妳的原罪害死妳的弟弟，妳要向至高的神贖罪！”
　　聽到這聲音，朝香明惠臉上才浮現出痛苦之色，雙手抱著肩膀，默默的閉上雙眼。
　　朝香靜子的動作越來越快，口中的咒罵也越來越尖銳，雙眼中閃爍著對宗教的狂熱。
　　當她最後壹下沖著朝香明惠的腦袋打下去時，壹只手忽然擡起，抓住了落下的竹條。
　　朝香明惠用另外壹只手摘下眼鏡，從地上站起來，將竹條用力扯過來折斷。
　　“語卿！”
　　朝香靜子看到女兒摘下了眼鏡，連忙問道：“明惠沒有睡著吧。”
　　現在控制身體的人是葉語卿，她冷冷瞥了母親壹眼，將衣服穿好，徑直走出臥室。
　　外面的客廳中，除了松田奶奶之外，又多了十幾個穿著黑白教服的邪教徒。
　　見到葉語卿出來，他們默默分開在兩側，讓出壹條路來，同時從身上掏出黑色的聖經，翻開，低聲朗誦。
　　“走吧……”松田奶奶在壹旁說道：“是通向極樂天國的道路啊。”
　　“不！”
　　葉語卿冷笑道：“這是壹條通往死亡的路。”
　　她將眼鏡貼身藏好，然後在朗讀聲中邁步向前，沒有再回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