六朝燕歌行

紫狂&弄玉

武俠玄幻

洛都北宮。永安宮外。 突如其來的驚呼聲如同海嘯,翻滾著往四面八方擴散開來。巍峨的 ..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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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章、佛法顯聖

六朝燕歌行 by 紫狂&弄玉

2021-5-7 20:55

  段文楚壹臉呆滯地看著面前口若懸河,滔滔不絕的中行說,只覺心力交瘁,吃救心丸都救不回來那種。
  今天是大年二十九,明天就是除夕。自己堂堂鴻臚寺少卿,在家裏睡得好端端的,卻被人從熱乎乎的被窩裏叫起,臉都沒顧上洗,巴巴地趕過來聽壹個閹奴教訓。這年真真是沒法兒過了……
  終於等到中行說口乾舌燥,拿起茶盞的空隙,段文楚弱弱地說道:“那位姑娘是擅闖……”
  “呯”的壹聲,中行說丟下茶盞,震得段文楚壹陣心驚肉跳。
  接著中行說就劈頭蓋臉地懟過來,他尖著嗓子道:“擅闖?大雁塔本來就是任由遊人登高望遠的觀賞區,既非皇室禁地,又非佛門專有,哪裏來的擅闖?再說了,我家夫人即便是誤入,大慈恩那幫賊禿壹不報官,二不知會家屬,反而將兩個弱女子囚禁塔上——足足十日之久!期間威逼禁足,連塔門都出不得壹步!我倒要問問,那幫賊禿究竟懷著什麽不可告人的心思!還是說長安城的高僧擅自在廟中囚禁女子已經蔚然成風了嗎?連官府都視為尋常了嗎?”
  中行說壹連串的質問氣壯山河,擲地有聲。段文楚抹了把臉上的口水,不禁心懷戚戚。
  罵得真好啊,真應該把那幫大師們都綁過來,蹲這裏聽聽!人家擅闖,妳們就敢把人關起來?置我大唐官府於何地?置我大唐的臉面於何地?置我這個倒了八輩子黴的鴻臚寺少卿於何地?真真把我們大唐的臉面都丟盡了!
  不過話說來,咱們這也不是第壹回丟臉了。上回因為官府的人盯梢,被漢使抓了個現行。這回輪到佛門,還是皇家寺廟。好吧,大夥排著隊,輪番丟臉,所謂禍不單行,吾道不孤。
  段文楚木著臉道:“大慈恩寺的僧人確有不是,不過貴上在塔上時,眾僧始終以禮相待,並無威逼之事。”
  “還有臉說!”中行說痛聲喝道:“十天!我家夫人生生餓了十天!人都瘦得跟紙片壹樣!我們這些奴才看在眼裏,痛在心裏,連死的心都有!主憂臣辱,主辱臣死!”
  中行說越說越激動,扯起袖子道:“我壹個閹奴,今日便與妳血濺五步!”
  段文楚推案而起,背脊貼在墻上叫道:“先生息怒!何以至此啊!咱們有話好好商量!好好商量!”
  “割地!”
  段文楚以為自己聽錯了,“啥?”
  “割兩個郡給我們侯爺,這事就算過去了。”
  “過不去!”段文楚叫道:“我大唐從無割地之舉!何況是為這麽點兒事?老中,妳這漫天要價要得也太過了!”
  “割地不行?”
  “真不行!壹千壹萬個不行!”
  “少割點兒?壹個郡?”
  “壹寸都不行!這麽說吧,我要敢應半個字,出門就得被人亂刀砍死,死了還得被人踩著屍體吐唾沫。”
  “那妳說。”
  “讓我說吧,貴上擅闖……”
  “還說擅闖!我家夫人好端端帶著奴婢去大雁塔遊玩,壹個恍惚,莫名就到了大雁塔十層,被壹幫賊禿看押起來。我倒想問問,那幫賊禿施的什麽妖法?到底坑害了多少女子!”
  這事兒還真說不清!段文楚連夜被江王殿下叫起,與江王府、大慈恩寺的僧眾三頭六面商量對策,結果頭壹樁,人家舞陽侯未過門的嬌妻怎麽到的大雁塔十層?那些和尚就說不出個頭緒來。各種支吾應對,閃爍其詞。追問得緊了,那幫賊禿索性破罐破摔,非說人家突然就在塔裏出現,塔裏塔外好幾十個大和尚,硬沒壹個看到她們怎麽進去的。
  這是處理問題的態度嗎?出了這檔子破事,大夥兒掩都掩蓋不及呢,這幫禿驢還上趕著添柴加火?這幫和尚也是霸道慣了,堂堂漢使的嬌妻都敢拘禁,正當著江王殿下的面被抓了個現行不說,事到如今還藏著掖著,段文楚都想啐他們壹臉!
  “據寺裏的僧人說,貴上先炸壞了塔上的木梯,又將券門炸毀。說來貴上毫髮無傷,倒是大慈恩寺損失慘重。”段文楚這番話說得毫無底氣,還不得不咬著牙列舉己方的損失,竭力在談判中爭取更多的利益。
  果然話壹出口,就被那閹狗啐了回來,“那是他們活該!我家夫人帶著防身利器,若非心懷慈悲,早送那些賊禿上西天去見佛祖了!他們不僅不感恩戴德,這會兒居然還反咬壹口?莫非還想讓我家夫人賠償他們損失不成?”
  段文楚沈痛地說道:“寺裏的僧人也傷了兩個。”
  “這樣吧。”中行說快人快語,“妳們把那兩個賊禿殺了,只當給我家夫人賠罪,這事兒也算完。”
  段文楚面色僵硬。說得真輕巧啊,大慈恩寺的僧人那是隨便殺的嗎?要是能殺我早就殺了,妳信不信!
  “上天有好生之德,貴上也有仁慈之心。”段文楚乾笑道:“暫且,暫且饒他們壹命吧。”
  “割地妳不肯,殺了罪魁禍首妳也不肯。怎麽著?欺負我們是外地來的,平白讓我們吃這個大虧?”
  段文楚心裏憋屈得要死,大慈恩寺這事鬧的,壓根兒沒什麽道理可講。說到天邊,妳壹群和尚,把兩個女人拘禁在廟裏就不對!大慈恩寺什麽背景?大唐的皇家寺廟!這事兒敢傳出去隻言片語,立馬就是壹樁天大的醜聞。
  既然不能曉之以理,只好動之以情。段文楚道:“大過年的,大夥兒都不容易。漢唐本是睦鄰,壹點點誤會而已,何必傷了和氣呢?先生妳看,該如何了結此事?”
  中行說豎起壹根手指,“其壹,大慈恩寺賠禮道歉。”
  那幫禿驢惹出的禍事,他們不去賠禮道歉,難道還讓自己來裝孫子?段文楚果斷點頭,“該當的!”
  “讓大慈恩寺的主持親自過來磕頭。”
  “……這個。”段文楚苦著臉道:“我實話跟妳說吧,大慈恩寺的窺基大師出自功臣世家尉遲氏,乃是奉先皇詔命,代替先皇出家為僧。連吾皇見到大師,也得禮敬三分。”
  “不行!必須有人承擔責任!”
  “……我們回去商量壹下,回頭再來答復,如何?先生且說第二樁。”
  “我家夫人被囚塔上十日,這損失該怎麽賠?”
  段文楚試探道:“妳看……多少錢合適?”
  “錢?”中行說像是受了莫大的汙辱,尖聲叫道:“我家侯爺最不缺的就是錢!再提壹個錢字,咱們就算談崩了!”
  “好好好,不提阿堵物。先生的意思是?”
  “那尊碧玉金佛……”
  “萬萬不可!”段文楚心都快碎了,這閹狗真不是個省油的燈啊,壹口口咬的全是痛處!
  “那碧玉金佛是建塔時專供的護國神像,我大唐歷代帝皇登基,都要去禮拜祈福。”
  中行說輕飄飄道:“換個唄。”
  吃的燈草灰,放的輕巧屁!要不是今天走得急,沒來得及帶上擊賊笏,我這會兒就抽妳了!
  段文楚按捺住怒氣,苦口婆心地解釋半晌。總之,地不能割,和尚不能殺,窺基大師不能磕頭,碧玉金佛也不可能賠給程侯。至於其他的,大家慢慢商量,反正自己就算死在談判桌上,也得把兩邊都安撫下來。
  ◇◇◇
  中行說回來復命時,程宗揚正拿著小勺,壹勺壹勺餵小紫喝粥。
  喝了幾口,程宗揚拿起帕子,給小紫擦了擦唇角,“妳是說,妳找到壹處遺跡,然後不知怎麽,就被傳送到大雁塔裏面?”
  “嗯。”
  “遺跡在哪兒?”
  “興慶宮。”
  程宗揚想起去皇圖天策府時,曾路過興慶宮,但那座宮殿據說在黃巢之亂中被亂兵焚毀,已經廢棄多年。
  中行說壹把搶過程宗揚手裏的粥碗,殷勤地舀了壹勺,餵給女主人,壹邊諂媚地說道:“回紫媽媽,媽媽交待的事,小的已經辦好了。”
  程宗揚驚奇地看著中行說,這杠精整天杠天杠地杠神仙,誰能想到居然還有這副嘴臉?
  中行說細聲細氣地說道:“鴻臚寺的人已經答應了,由江王殿下代表唐國官方,向媽媽賠禮道歉。碧玉金身佛是皇室重寶,不好拿來賠償,錢銖媽媽不要,換成大慈恩寺名下的地產。小的按照媽媽的吩咐,要了坊裏的法雲尼寺,總之,這回要讓大慈恩寺那幫賊禿好好出壹回血。”
  程宗揚奇道:“要尼寺幹嘛?”
  小紫道:“讓雉奴出家啊。”
  程宗揚眉頭壹皺,覺得這事並不簡單。呂雉的身份太過敏感,趙飛燕怕了漢宮的政治廝殺,寧願跟著自己奔走,也不肯留在漢宮當她的太後。沒有她這位名義上的掌權者約束,呂雉絕不能再留在漢國,否則她趁著內宮的權力真空重掌大權,自己哭都哭不出來。
  把呂雉送到唐國出家為尼,倒是個好主意,無論對內對外,包括對霍子孟、金蜜鏑等人都好交待——事實上這也是雙方的默契。問題是為了讓呂雉出家,用得著要壹座寺廟嗎?
  “將來法雲尼寺成了程頭兒的家廟,程頭兒就可以玩裏面的小尼姑了。正好教坊又在隔壁,程頭兒想偷香竊玉也方便啊。”
  程宗揚又是好氣又是好笑,“妳個死丫頭。”
  “還有嗎?”
  “還有些綾羅綢緞,賠給媽媽做衣服;壹點珠寶美玉,賠給媽媽做首飾;飲食上媽媽不要素的,那些和尚又不肯殺生,最後談下來,奉送活羊二百口,胡椒香料二百斛。”
  程宗揚忍不住道:“廟裏還有活羊?”
  中行說看他的眼神就像看傻瓜壹樣,“信徒送到廟裏放生的。”
  跟這孫子置氣,能把自己氣死。程宗揚果斷忽略掉他的目光,只當沒看見。
  好嘛,借花獻佛,借羊賠償。反正那些羊即便被放生,將來也不知道會落到誰口裏,能被死丫頭吃掉,也算是它們羊生的造化了。
  “林林總總,算下來有千把金銖的樣子,便宜他們了。”中行說瞧著女主人的臉色道:“要不……小的再去宰他們壹刀?”
  “先這樣吧。剩下的改天再去討。”
  中行說壹聽,精神大振,主子這意思……這事兒沒完,後頭還有?這可是打著燈籠都找不來的好事啊!跟著紫媽媽幹活兒,就是舒坦!
  小紫揮了揮手,“下去吧。”
  “是。小的告退。”
  中行說恭恭敬敬地把粥碗還給正頭主子,倒退著出了門,然後興沖沖叫上吳三桂,去鴻臚寺討賬。
  這廝還是欠收拾啊。程宗揚感嘆著放下粥碗,張開手臂,“過來抱抱。”
  小紫舒服地依在他懷裏,然後皺了皺嬌俏的鼻尖,“有味道。”
  “不會吧?”程宗揚聞了聞自己身上,“哪兒有味?”
  他忽然想起來,伸手從囊中取出壹件物品,放在鼻子下面聞了聞。那是昨晚用過的手電筒,被楊玉環握過的地方還殘留著壹股淡淡的異香。
  小紫道:“妳見到楊玉環了?”
  程宗揚嚇了壹跳,“妳怎麽知道?”
  “瑞龍腦香啊。波斯進獻給唐國皇室的貢品,專供楊姊姊壹個人用的。”
  “姊姊妹妹的,叫這麽親?”程宗揚後知後覺地說道:“妳見過她了?”
  “來的第壹天我就見她了。”
  “怪不得她對我這麽了解呢!嗨,這小妞裝得還挺像,我還真以為衛公嘴巴那麽大,什麽都往外說呢。”
  “妳是說我嘴巴很大嘍。”
  程宗揚正容道:“妳這是汙蔑!我是說那妞太能裝了。明明都跟妳見過了,還裝得跟沒事人壹樣。對了,妳見過那個手提箱沒有?四方板子,壹點縫沒有那個。”
  “見過啊。”
  “妳說老嶽為什麽要留個那東西?裏面裝的什麽?還有,她說密碼忘了,是真的假的?”
  小紫笑吟吟道:“大笨瓜,妳被騙了哦。”
  程宗揚又壹次感覺到智商受到了汙辱,他的反擊是:手腳齊上,把死丫頭抱得緊緊的,用自己還沒來得及刮的鬍髭在她粉嫩的玉頸中壹陣亂蹭。
  “救命啊……”
  “妳喊破喉嚨也沒人來救妳!死丫頭,看妳還敢戲弄我!”
  “饒命啊,程頭兒……”
  折騰了好壹會兒,程宗揚才戀戀不舍地放開小紫。
  小紫拂了拂鬢角,仰起頸子抱怨道:“跟刷子壹樣,都快破了。”
  程宗揚“啵”的親了壹口,“好了吧?”
  “還要。”
  程宗揚壹口吻住她被刮紅的粉頸,半晌才鬆開口,壞笑道:“妳要想要,我能給妳舔出血來。”
  小紫玉頰壹下子紅了起來,脆聲道:“不要!”
  “好了,好了。那個手提箱是怎麽回事?”
  “楊姊姊看著好玩,從別人手裏撿來的。”
  “等等!從別人手裏撿來的?確定不是搶的嗎?”
  “人都死了,當然是撿的。”
  也對。活人才是搶,把人弄死再拿走,說是撿的沒毛病。
  難怪密碼都沒有,居然還有臉說“忘了”?這妞真是騙人不眨眼啊,說瞎話就跟喝涼水壹樣,張口就來。
  小紫道:“別人都不知道那個東西是做什麽用的,她就拿來問妳了。”
  “跟嶽帥沒關系?”
  “沒有。”
  程宗揚回想了壹下,楊玉環拿起那個手提箱,隨手就扔到她收集壹堆垃圾裏面——怪不得自己智商不夠數,光從這個舉動就應該能看出這個手提箱跟嶽鳥人沒關系,不然能扔得這麽隨意嗎?
  “那她手裏有沒有其他跟嶽帥有關的東西?”
  “不管有沒有,都跟我沒關系啊。”
  好吧,反正妳不認他這個爹了,也不認碧姬那個媽了。程宗揚暗暗道:沒爹沒娘的小可憐,有我疼妳就夠了。
  “妳們還說什麽了?”
  “說妳器大活好,威猛無儔,雄姿英發啊。”
  程宗揚立馬覺得自己白疼她了,憋了半晌才道:“妳們兩個黃花閨女,湊壹塊兒就聊這個?”
  “不然呢?”小紫笑吟吟道:“她聽得可起勁了。”
  大唐第壹女流氓就是她了——太真公主楊玉環,沒跑!
  “程頭兒,我可壹直都在誇妳哦。”
  程宗揚表示自己傷不起,“行了,妳就別表功了。”
  自己還覺得人家是女流氓,都不知道自己在人家心目裏是個什麽鳥樣。
  程宗揚拉住她的手,“然後妳就被困在塔上十天?”
  “我從十六王宅的太真公主府出來,就去了興慶宮。”
  “有卓美人兒的消息嗎?”
  “她好像被困在壹個奇怪的地方,有時候很近,有時候又很遠。”
  程宗揚想了想,“她都被困這麽久了,既然還有感應,估計壹時半會兒也不會有危險。妳先歇歇,等養好了精神我們壹起去。誒!妳知道我路上遇見什麽了嗎?”
  程宗揚壓低聲音,“跟我和嶽鳥人壹樣的,兩個!壹個疑似的已經死了,還有壹個妳剛見過……”
  程宗揚貼在小紫耳邊,嘀嘀咕咕說了自己路上的經歷,如何遇到袁天罡,如何去找白員外的故宅,如何與李衛公見面……壹直把小紫哄睡著,才小心把她抱到床上,順便踢了雪雪壹腳。好些日子沒踢小賤狗了,有些懷念。
  程宗揚說是不擔心,到底還有些放心不下。他叫來罌粟女,讓她藉著泉玉姬的盯梢為掩護,悄悄前往興慶宮。不用冒險進去找人,只是先踩好點,監看宮內是否有異動。
  接著他叫來呂雉,詢問這些天的經歷。呂雉坦然應對,這些天她壹直跟著小紫,被禁在大雁塔上。由於大慈恩寺的僧人用了十方禁魔大陣,兩人無法脫身,連訊息也被斷絕。直到程宗揚無意中來到塔下,紫媽媽才用手雷轟破大陣,否則即便她有翼能飛,也未必能在強弩的威脅下,順利飛出大慈恩寺。
  “讓妳跟著死丫頭,是讓妳保護她的。結果讓妳們紫媽媽餓了十天?要妳有什麽用?妳個廢物!”
  程宗揚知道自己這話不講理,可死丫頭受了委屈,自己也壹肚子的氣,拿太後娘娘當個出氣筒,挺好。
  有的沒的喝斥壹通,程宗揚出了氣,隨即讓人請賈先生過來。
  “我遇到壹件事,就是這裏面的分寸拿捏不好,妳幫我參詳壹下——大慈恩寺的和尚居然私藏勁弩,這事兒嚴重不嚴重?”
  “主公以為呢?”
  “我覺得這得算重罪了。要是在漢國,有人私藏勁弩,肯定是殺頭的大罪。問題是唐國的律例我不熟,這罪名夠不夠給大慈恩寺的和尚判個死刑?”
  “唐律私藏甲三領,弩五張者,處絞刑。”
  程宗揚雙掌壹合,“那幫和尚拿出來的弩至少有十幾張!而且江王也在場,親眼目睹!人證物證俱在,幹!把那幫賊和尚都給絞了!讓他們欺負我老婆!老賈,幫我寫張狀子,我告死那幫禿驢!”
  “主公要出面首告?”
  “不行嗎?”
  “若能告死他們,即便主公不出面,也會有人告發。若告不死他們,主公出面也是無用。”
  程宗揚有些不甘心,“這麽好的機會就平白放過?”
  賈文和只說了四個字。“靜觀其變。”
  ◇◇◇
  大明宮,清思殿。
  “皇兄,”李炎進殿便舉起壹隻竹簍,笑道:“我給妳帶了些上好的蛤蜊。用鹽水養了數日,泥沙都已經吐凈了。”
  “哦。”李昂正在窗前臨帖,聞言放下筆,饒有興致地走過來,“是花蛤,還是西施舌?”
  說著他接過竹簍,“空的?妳個老五!又來這壹手?再敢戲弄於朕,朕就辦妳個欺君之罪!”
  李炎笑道:“皇兄息怒。我聽人說皇兄戒食蛤蜊,才特來相試。”
  “外面又有傳言了?誰說的?”
  “我給妳學學,妳來猜吧。”
  李昂示意他走到窗邊,然後推開窗戶。周圍的內侍都離得遠遠的,無人能聽到兩兄弟間的對話。
  李炎半是玩笑半是認真地說道:“外面的傳言是這麽說的——據說皇兄喜歡吃蛤蜊,有壹天左右奉了壹盤進獻,中間有壹個怎麽都劈不開。皇兄心知有異,於是焚香祝禱。剛點上香,那蛤蜊自己就開了。皇兄壹看,裏面有兩個人形,頭上髮髻如螺,腳下踩著蓮花。皇兄趕緊取了壹隻金粟檀香盒,將蛤蜊盛放起來,送到大興善寺供奉。”
  李昂臉色陰沈,“大興善寺那幫賊禿!”
  “還有壹樁,皇兄想不想聽?”
  “說!”
  “前些日子,皇兄不是詢問諸臣,當今天下弊病所在嗎?”
  “不錯。朕繼位以來,釋放宮女三千余人,罷免五坊小兒,裁省朝廷冗員。雖然內憂外患尚存,但太平可期。唯獨佛門,其言其行無補於世,每年耗費錢銖不計其數。朕有心下詔讓他們節制,少辦些虛耗錢糧的法會。”
  “皇兄知道外界怎麽說的嗎?外面傳言,皇兄擬好詔書,準備第二天下詔。結果當晚尚食修治禦膳,正要煮雞蛋,剛點上火,鍋裏發出壹陣動靜——妳猜怎麽著?”
  李昂冷笑道:“這個編得新奇。難道又是菩薩顯靈了?”
  “尚食湊到鍋邊壹聽,那鍋雞蛋在叫呢——群呼觀世音菩薩。尚食趕緊稟告皇兄,皇兄聽罷不信。”
  “廢話!傻子才信。”
  “然後皇兄派人查驗,還真是壹鍋雞蛋在念佛。據說皇兄當時就在感嘆:真不知道佛門有如此偉力!第二天詔書也不下了,反而下令,命各州郡塑觀世音菩薩像,晝夜敬拜。”
  李昂冷冷道:“朕就想知道,那鍋雞蛋熟了嗎?”
  “編故事的沒說,我猜是熟了。”李炎嬉笑道:“能念經的雞蛋,吃了肯定大補。就算皇兄不吃,那幫和尚也得搶著吃。”
  說罷兩人大笑起來。
  笑完李昂揚聲道:“來人!命禦廚煮壹鍋雞蛋!分賜大慈恩寺、大興善寺、護國天王寺。”
  李炎笑道:“壹鍋只怕不夠。”
  “讓他們切開分著吃!午膳給朕進壹盤蛤蜊,劈不開的壹律砸碎!”
  內侍不解其意,仍尖聲應道:“是!”
  等內侍退下,李昂道:“這幫賊禿,慣會無中生有,顛倒黑白,撥弄是非。偏偏世間多有愚者,對其頂禮膜拜。唉……”
  李昂比李炎大五歲,如今也不過二十六歲,可看起來比李炎大上十歲不止,眉宇間郁色重重。
  李炎收起笑意,慢慢道:“皇兄可知我昨晚去了何處?”
  “去了大慈恩寺。北司的人清晨稟報,說那位漢使與大慈恩寺起了些糾紛,妳也在場。那位漢使怎麽樣?聽說是個胸無文墨,只知斂財的市儈之徒?”
  “皇兄可知道漢使與大慈恩寺起了什麽糾紛?”
  “哦?”
  “漢使夫人與仆婦同往大慈恩寺遊玩,被寺中僧人囚禁於大雁塔上,整整十日之久。”
  李昂神情頓變。北司是內侍省的俗稱,與三省六部所在的南衙相對應。壹向負責刺探京中各種消息,沒想到他們故意替大慈恩寺的人隱瞞,竟將這麽壹樁足以震撼漢唐兩國的醜聞輕描淡寫為糾紛!
  “那位漢使是食封三千戶的舞陽侯,假節鉞。”
  李昂壹聽便知道,眼下不是追究北司諸閹責任的時候,要緊的是先安撫好這位身份特殊的漢使。
  “立刻命鴻臚寺的人去拜見漢使!該賠償的賠償,該道歉的道歉!找出罪魁禍首,杖三百,流三千裏!遇赦不赦!”
  李炎沒有作聲,只低頭看著地面。
  李昂心中升起壹絲不祥的預感,“老五,還有什麽事?妳只管說!”
  “漢使夫人從塔上逃出來時,大慈恩寺的僧人還在追殺。”
  李昂皺起眉頭,低聲道:“放肆!”
  “他們拿的都是蹶張弩。”
  李昂怔了半晌,“妳沒看錯?”
  “光我看到的,至少就有十六張。在場的不止是我,還有程侯,以及程侯的隨從,跟我壹起去的二十余名少年。”
  李昂摩挲著書案,遲遲不語。良久才說道:“窺基大師出身武將世家。那些弩……也許是他自用的。”
  “皇兄聖明。”
  李炎沈默了壹會兒,“我會讓人轉告窺基大師,載妓載酒也就罷了。既然出家,兵矢之類最好不要帶入寺中。”
  “是。”
  “別讓姑姑知道。”李昂低聲道:“不然她又跟窺基大師打起來,咱們夾在中間,又是左右為難。”
  “明白。”
  李昂張了張嘴,還想說什麽,最後無奈地嘆了壹聲,“去吧。”
  “臣弟告退。”
  李炎退到殿外,兩名內侍迎上來,說笑著送江王出宮。
  李昂臉色愈發冰冷,北司諸閹多有佛門信徒,又執掌著神策軍,那批勁弩肯定與他們脫不了幹系。方才他在弟弟面前顯得自信滿滿,可如今天下之患何止浮屠氏?閹豎、藩鎮,對朝廷的威脅更在佛門之上,而且三者盤根錯節,牽壹髮而動全身……
  李昂思索半晌,最後開口道:“傳鄭註、李訓覲見。”




  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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