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0章 把自己當給美人

　　壹個頭戴珠翠玉墜的白衣女子，姣好面容同樣帶著柔美笑容，踏著蓮足來到柳無情面前。
　　“大老遠就見到妳壹臉得意的笑容，怎麽—又有哪個冤大頭著了妳的道？”
　　柳無情壹把勾住她的手。
　　“哪有，是那個徐老頭不好，隨便找幅無名的畫就跑來絕情莊想騙我的錢，我不過順勢反撈他壹筆，順便給他點教訓。”
　　“還好意思說，哪個男人敢娶個比自己強勢的女人？妳那套商場上的精明性子不收斂點，將來怎麽找婆家?”沈翠蓉輕敲她的螓首壹記。
　　“哎唷，翠蓉姐妳還真舍得出手，我要去跟姨娘告狀，說妳欺負她可愛的小侄女。”
　　柳無情嘴壹撇，揉著額頭。“況且，翠蓉姐都沒嫁人，哪輪得到我這個小表妹呢！我可不敢搶在翠蓉姐的前面，奪了翠蓉姐的光彩。”
　　“胡說，難不成我不嫁人，妳也跟著不嫁？”
　　沈翠蓉噙著笑容取笑她。
　　“當然！”
　　柳無情壹臉信誓旦旦。
　　倏地，她想起了件未做的事。
　　“對了，容姐，差點忘了東郊那頭還有筆債等著我去收，日落前我趕回來，記得要等我用膳喔！”
　　交代完，她便匆忙轉身。
　　望著柳無情的背影，沈翠蓉嘴邊仍掛著清晰可見的滿足笑容，她喜歡和情妹鬥嘴的愉快日子，這是她長住於此的理由，只要能每天都見著情妹那張可愛的面容，這樣，她就滿足了。
　　秋老虎的尾巴掃過綿綿山巒，為壹片蒼木勁林點上了催黃的綠葉，秋蟬聲繚繞整座山頭，更為此景添上壹筆秋意。
　　沒有夏日的炎熱，也沒有冬日的冷寒，步入涼爽午後的秋季，令人昏昏欲睡。
　　閉眼假寐的男人，兩手枕在腦後，悠閑倚著身後的樹幹，前方蹲坐的小人，也耐不住這般好睡的天氣，跟著打起盹來。
　　突然，小人兒驚醒。
　　“爺，妳聽，前方好像有什麽爭吵聲。”
　　在小人兒身後，兩眼依舊合上的男人，只是出手撥開了被風吹到額前的壹小撮發，而後繼續優哉遊哉靠著樹休憩，完全沒有因為小人兒的叫喚而有其他的反應。
　　“爺，爺……”
　　他決定再接再厲。
　　男人被擾著了，兩道濃眉微微蹙著，小人兒見到他這般反應，知道他的不耐，連忙噤口，只是壹雙小眼還是忍不住朝前方瞟呀瞟的。
　　爺不喜歡他嚷嚷，他就不叫了，但是……前方有聲音哪!自從爺在林裏捉到了那只猴子後，爺就壹直沒出林過，他已經兩天沒見過人、聽過人聲，都快悶死了，現在終於有人晃到這裏，他怎麽不興奮開心呢！
　　早在跨出門檻壹腳中“屎”後，她就知道自己今天不宜出門。
　　沒走幾步就讓莽撞路人碰撞了好幾次，不知打哪來的汙水更讓急駛過身邊的馬車，濺得裙擺汙點斑斑。
　　柳無情懊惱，老天都給了她這麽多暗示，在當時她就該覺悟打道回府，改明個兒再去城東才是啊！
　　總好過現在……
　　唉——三個莫名出現的粗漢子擋在她面前，擺明不讓她繼續往前，再怎麽愚笨的人也該知道這些人不懷好意，荒山野林，恐怕都是些打劫的山賊吧！
　　“喲，小姑娘，我聽說這附近很多吃人不吐骨頭的豺狼，自己壹個人入這林裏，不怕嗎？”
　　其中個兒高的壯漢開了口，壹雙賊眼正上下打量著難得壹見的俏姑娘。
　　“何不讓哥哥們護送小姑娘，大家壹起走也熱鬧點，這裏哥哥我最熟，小姑娘要上哪？盡管告訴我們。”
　　另壹位肥胖的男子，亮著兩條粗如香腸的嘴唇，格格粗聲笑著。
　　“不必了，這路我也認得，不須勞煩幾位帶路。”
　　柳無情拒絕，語落的同時，眼角跟著打探周圍可逃路線。
　　“別這麽不給面子嘛！哥哥我們可是好意相邀呢！”
　　最後壹個身形最矮的男子，咧出滿口的黃牙，盯著她看的眼神充滿了邪氣。
　　柳無情隱住壹臉厭惡的神情。“大家素昧平生，不用這麽麻煩，我獨自壹人過林就可，謝謝各位，我先告辭……”
　　才旋過身準備落跑，她的手臂就讓壹只肥嘟嘟大掌給抓住。
　　“哎呀呀！小姑娘還真沒禮貌，咱們說了那麽多話，壹句道謝也沒有就想走。”
　　胖男人邊說邊擠到她面前。
　　盯著那張肥滋滋，幾乎要滴出油的肉臉，柳無情忍著想吐的沖動，急急想甩開那只看了就覺油膩的肥掌。
　　“妳們到底要怎樣？”
　　三個男人互看了眼，嘴角的邪肆笑容更加讓她作嘔。
　　“想怎樣？嘿嘿，小姑娘不會以為我們浪費了這麽多口水，不要報酬吧？好歹妳也該留下點錢財，慰勞壹下我們三兄弟的辛苦呀!”“我沒有錢。”
　　就算有些小碎銀，她也不想給。
　　“沒錢？沒關系，沒錢拿妳來慰勞咱們壹下也無妨，我想我的兄弟們也很樂意。”
　　滿嘴黃牙的男人接著淫笑道：“就是、就是，這麽標致的小姑娘伺候我們，我想起來都興奮極了，等我們玩玩後，再把她送去給老大……”
　　沒讓他汙穢的字眼繼續出現，柳無情趁胖男人流著口水失神之際，狠狠朝他的命根子踢出壹腳。
　　胖男人彎腰痛呼，手壹松，她借機掙脫，飛快的往密林裏逃去。
　　“痛死我了！快，快把那個死丫頭追回來!”不等他說，另外兩個大漢早已隨著她逃走的方向追去。
　　“死丫頭，別想跑！”
　　粗啞的低吼聲緊跟在柳無情的身後，她頭也不敢回，壹個勁兒拼命的往前沖，就怕讓窮追不舍的惡人追上。
　　該死！
　　怎麽這附近連個人影都沒有，讓她想求救也無門，怎麽辦!她還不見得跑得過身後的惡人……
　　哎？那前方大樹下好像有抹影子——是人，那是人！柳無情眨了眨大眼，確定自己所見的不是幻覺。
　　太好了！這表示她有救了，她邊揮舞著手邊叫著。“餵餵，救命……救命呀！”
　　柳無情奔向巨樹下壹大壹小的身影。
　　“救命呀！有三個賊人在後頭追著我，請幫幫忙……”
　　她的聲音消失，兩眼直盯著杵在她“救星”身前的木牌上，猛然睜大，她喃喃念了刻在木牌上的字：典當壹人，但要養兩人，為期壹個月。
　　這……這是什麽東西？
　　柳無情發現自己的腦袋打了結，她什麽典當的東西沒見過，可就從沒見過“當人”後頭頻頻叫罵的聲音將她失神的意識拉了回來，沒工夫細想，不管了，先求救再說！
　　她瞥向壹身衣衫襤褸的小人兒，這個看似童仆的小男孩，蹲坐在木牌的後方，正捂著張嘴，好奇的目光不斷地投射在她身上。
　　她的視線快速掠過小男孩，往後頭樹下閉目的男子看去。
　　“這位公子，請幫幫我，我遇上打劫的賊人，他們現在正往這兒追過來了。”
　　怎麽沒反應！
　　柳無情詫異地看著這個毫無動靜的男人。他是聾子嗎？她說得那麽大聲，他怎麽可能沒聽見，連動也不動壹下？
　　才想再開口，那三道氣急敗壞的身影已來到她身後。
　　“死丫頭，給我們追上了吧！看妳還往哪跑。”
　　柳無情回頭看了下逼近的身影，再度對眼前惟壹能救她的人發出哀求。
　　“公子，妳別睡了，快張開眼！那群賊人過來了……餵餵，妳到底聽見了沒？醒壹醒呀妳!”男人依舊壹臉閑適，起伏有序的胸膛顯示他正安穩的休息著，咕噥壹聲，他竟當著她的面，翻過身去睡。
　　柳無情簡直氣死了，也急死了！
　　“小夥子，不想惹事就給我假裝什麽都沒聽見，大爺我們也不同妳計較。”
　　瘦子男壹個快步上前，攫住了那壹雙看了讓人心癢難耐的皓腕。
　　“妳放開我!”她想故計重施，不料瘦於男早有防範，她踢出的壹腳落空。
　　“妳這娘兒們還真夠嗆，不過，我喜歡得很！”
　　他朝她露出好笑。“黃牙仔，快搜她的身，看看她‘裏裏外外’有沒有什麽值錢的東西？”
　　心急的柳無情眼看那雙魔手就要朝自己身上摸來，她抱著最後壹絲希望回頭，期盼那只顧睡覺的男人能拔刀相助——可惜，結果仍叫她失望，那背著她的男人甚至還呼出酣聲。
　　灰心的她，不經意的，眼角晃過了那個木牌，她好像看到了小男孩用手頻頻指著上頭的黑字，像在暗示她什麽。
　　心念壹轉，她當下立即大喊：“只要救了我，我就答應妳的典當條件！”
　　隨著她的語落，在她身上遊移、準備探進她胸前衣襟內的手，頓時迅速抽離。
　　還來不及看清楚發生什麽事，柳無情就見那名喚做黃牙仔的男人，按著方才侵犯她的那條手臂，像在忍著什麽劇痛似的蹲了下身。
　　仔細壹瞧，那只粗臂上竟插了壹根極細的竹簽。
　　是誰？是誰出手救了她？
　　“妳說妳答應了我的條件？”
　　她的身後傳來慵懶的低沈嗓音。
　　柳無情有絲不信的扭過頭，就在她說了那句話後，那男人終於有反應了？
　　不知何時，男人已翻轉過身來，緊閉的眸子也已睜開，在她偏轉過頸的同時，那雙深邃的眼瞳也鎖上她的水眸。
　　深不可測的雙瞳如深淵般讓人不自覺壹頭陷了進去，黝黑的神秘光彩魅惑人心，她壹時竟忘了自己身在何處。
　　他全身散發出來的感覺，像只剛睡醒的貓兒，慵懶的神情看似悠然放松，卻又像頭剛蘇醒的猛豹，有股蓄勢待發的強烈氣勢。
　　“是妳嗎？”
　　男人又壹次開口，在發問，也在確認。
　　她出神的望著他那雙足以勾人魂魄的黑眸，緩緩點了頭。
　　“很好。”
　　男人終於有了不壹樣的表情，他的嘴角上揚，兩臂伸直做了個懶腰，然後慢慢坐起了身。
　　“爺!”男孩喜出望外的叫了聲。
　　爺動了，他終於肯動了，這表示，他們終於可以離開這裏，不用再吃野果充饑了。
　　“小冬瓜，把木牌扔了，我們不需要它了。”
　　男子對男孩使喚後，隨即舒展了筋骨，這才將懶散的目光放在雙手發顫的瘦於男身上。
　　他的薄唇掀起。“放開她。”
　　如王者的淩人氣勢，男人的口氣裏隱藏著不容置喙的威嚴。
　　無形的壓力逼迫著瘦子男倒咽了口口水，瞥了眼仍倒地舉不起手的黃牙仔，他努力擠出勇敢的聲音。
　　“妳……這小子，我勸妳少管閑事，妳可知我們的老大是誰？在……太歲頭上動土，妳……活得不耐煩了是不？”
　　即使再努力，氣勢明顯比別人矮了半截。
　　男子完全不把他的威脅放在眼底，他彈了彈手指，跟著拍去沾身的草屑。“我不想說第二遍。”
　　又是壹句不怒而威、讓人腿軟的口氣，瘦子男差點如言放開手，不過僅有那麽壹瞬間，之後他又收緊了手勁。
　　男人站了起來，雙眼壹凝。“看來妳是不懂我說什麽了。”
　　隨即他壹個利落的蹲身，閃過了特意繞至他身後，想從後攻擊的肥胖男。
　　他足下壹旋踢，胖男應聲倒地；再以讓人咋舌的飛快速度，躍上前扭開了那只扣住柳無情的胳膊，拉著她到自己身後，再壹腳勾起趴地的肥胖男，將他踢飛了過去。
　　“滾出我的視線。”
　　以優勝者之姿，他下令。
　　瘦男嚇得壹手費力地勾起滾過來的胖男，壹手攙著猛喊疼的黃牙仔，三人壹拐壹拐的落荒而逃。
　　柳無情滿懷感激的凝視著這位救命恩人。
　　老實講，方才他敏捷的動作，加上救了自己的英姿，任何壹個女人看了心中多少都會小鹿亂撞，尤其在他那雙充滿神奇光彩的眼眸下，她雙頰更微泛著紅，只是道謝的話還未出口——“妳還楞在這幹嗎?!還不快帶路回去！我累了，想休息。”
　　他狂妄的口氣讓她忘了要說什麽，只能瞪大眼看著這個壹甩頭，就猛拖自己住前邁進的男人。
　　再怎麽說，她也是這兩人今後壹個月的“主人”他他……他……這是什麽態度呀？
　　“……在此三個月內，我柳無情會確保典當物的安全及完好，典當金為兩人三個月內在絕情莊之夥食費，共計三十兩銀。三個月後，由典當物原主以四十兩贖回，如有逾期，理當理賠罰金三十兩，共計七十兩。”
　　照以往的慣例，柳無情念著自己所寫下的字據，眉頭輕鎖。
　　平日拿來立據的字眼似乎不怎麽合用在這情況下吧！
　　“……如原物主遲遲未將典當物贖回，絕情莊當以此據上告衙門，並向原物主索賠，以彌補絕情莊信譽上的損害。這樣，公子有問題嗎？”
　　佇立在桌邊的男子，面無表情，壹聳肩顯示他的無異議，在她忙著磨墨寫字的時候，他已不著痕跡的打量了四周。
　　絕情莊，他聽說過，只是沒料到這兒的女主人，竟是林裏那個答應他要求的年輕姑娘。這讓他有些小意外，但也無妨，反正他本來就有來此的打算。
　　讓他好奇的是，壹介女流如何能經營起這麽大的鋪子？難以想象她壹個瘦小、個兒還不及他肩的小女子，是怎麽辦到的。
　　不過，方才在林裏她那副不屈不撓的強烈氣勢，確實有幾分能當家執事的樣子，看來他不能以對待尋常女子的眼光看待她。
　　“沒問題是吧？那好。”
　　她解下隨身佩掛的小印，朝立據人的下頭，壓了個花字印。
　　“換妳了，喏，在這兒也落個名。”
　　男子接過筆，揮筆疾速寫下了三個字——楊孤鴻。
　　柳無情嘴裏咀嚼著這三個字，習慣性地將印鑒又綁回自己的腰上，和那串金屬的鎖鑰輕輕相撞。
　　自己典當自己，自己再贖回自己……這年頭，怪事還是有的不是嗎？若不是當時急需他救自己壹命，她還不曉得自己究竟會不會答應這種詭異的典當交易。
　　將完好的字據妥善收好，柳無情挪交另壹份給他。
　　“從現在起，妳就是絕情莊的……”
　　典當物。
　　唉——這話她說了都覺得別扭。
　　“總之，妳和小鬼就先在這兒住下，我帶妳們到鋪子的後頭，也就是我們居住的莊內繞壹繞，好讓妳們熟悉這裏的環境，順便帶妳們到客房。”
　　她領他們步入藍布簾的後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