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五百九十三章 謀

　　傍晚。
　　琴島。
　　石老人廣場上，昏暗的廣場邊緣，有壹個個紅色的棚子，隨著白色的煙塵，散發出壹陣陣燒烤的味道。
　　烤盤上，幾個生蠔被掀開蓋子擺在上面，因為炭火的炙烤，不斷扭動著。
　　壹只手抓著燒烤料灑在上面，壹些汁水被烤出來，他趕緊用夾子將生蠔移開炭火。
　　“怎麽著，還等我餵妳？”
　　“燙，晾壹晾，我說胡局，現在可是十壹假期，我連著兩天剛值班結束，妳大晚上就把我叫出來，這是有啥事兒嗎？要是有什麽安排妳就直說，別給我來杯酒釋兵權那壹套，我這心驚膽戰的。”
　　胡廣建擡眼看看對面的徐達遠，哼了壹聲，試試烤生蠔的溫度，戴著線手套，抓起來壹只吸了裏面的汁水，滿意地瞇起眼睛，這才吃掉肉。
　　“鮮，快吃壹個，不然我不說。”
　　徐達遠無奈，自己端起來壹只，有模有樣地喝了壹口汁水，也將肉吃掉，壹入口雖然燙的哈氣，不過味道確實讓他意外。
　　“別說，還是領導會吃，我們也就是蒸壹蒸，這樣的吃法還是第壹次吃到，果然無論啥海鮮烤出來都別有壹番風味，我說領導別那麽摳，在給兩個。”
　　胡廣建瞥了徐達遠壹眼，又分給他幾只，盤子已經有些擺不下了，然後跟老板要了烤韭菜還有各種肉串，徐達遠見問不出來，也沒再糾結，壹頓胡吃海塞，見他吃的差不多，胡廣建給徐達遠壹瓶啤酒。
　　“來吧幹壹個。”
　　徐達遠擦擦嘴，上下看看胡廣建，這人尿酸高，平時別說跟局裏的人吃飯，就是跟省市領導們吃飯，都從來不喝酒，今天竟然主動張羅，不對勁，處處透露著不對勁。
　　“喝酒沒問題，壹人壹箱的喝也行，不過領導妳今天到底怎麽了，大晚上叫我出來吃燒烤，還是這麽僻靜的地方，見面啥也不說，先讓我吃個半飽，然後開始準備喝酒，別這麽鋪墊，心裏沒底，妳直接說吧。”
　　胡廣建開了手中的壹瓶啤酒，仰頭壹飲而盡，隨後將空瓶放在面前的啤酒箱子裏。
　　徐達遠壹看，也幹了壹瓶，他知道胡廣建心裏不舒服，當年光海集團的案子，局裏從上到下擼了那麽多人，胡廣建更是直接上位成功，他都沒有今天這樣糾結，可見今天要談的事兒，讓他很不舒服，甚至極為觸動。
　　這次沒有讓徐達遠等很久，胡廣建又遞給徐達遠壹瓶啤酒，說道：
　　“3.27興華市那個案子之後，我壹直在托人打聽周寧父母的事兒，最近才查到壹些內幕，按照戶籍上顯示，他的父親周向榮是海員，母親白玫是醫生，標註的工作單位很含糊。
　　不過根據妳所說的細節，比如醫院宿舍樓、元旦壹家遇害、男性是警察、女性是醫生，我找人在全國調查了壹下，在1994年1月1日，隴右省甘州市發生了壹起惡性事件。
　　甘州市人民醫院的家屬院內，壹家三口被人殺害，男性是甘州市刑警大隊的副隊長周某某，女性是甘州市人民醫院的內科醫生白某，男孩是甘州市第三小學三年級的學生周某某，至於案發過程，還有詳細信息，這些都是空白的。
　　想要跨省調查壹個十八年前的案子，唯壹知道的犯罪嫌疑人王冠力，還已經死亡，甚至都不知道這；兩個人是否就是周寧的父母，但凡我們手頭有案件能與甘州那邊有牽扯，也好插手，現在就很尷尬。
　　這些是正常渠道查詢的內容，我通過朋友，從國安方面打聽了壹下，剛壹問就被駁回了，人家說等級過高，無法查看，不是普通人員，但可以確定周向榮和白玫二人，曾經就是該部門人員。
　　我問了我那個朋友，他說即便他們部門的人員死亡，也不會公開真正的身份，會按照社會上公開身份處置，這個檔案級別如此高，要麽涉及到重大調查案件，並且沒有調查清楚，要麽就是死亡原因。”
　　徐達遠聽到最後壹句話，直接擡起頭，盯著胡廣建。
　　“最後這句，是什麽意思？難道是背叛，或者說他們二人涉嫌泄密？”
　　胡廣建搖頭。
　　“不知道，不過我的想法跟妳壹樣，可是按照周寧的回憶，如果涉及泄密，他們壹家人會被這樣明目張膽的殺人滅口？
　　挑選居民樓裏面人最少的壹天動手，知曉周向榮的行程，知道家庭情況，熟悉小區環境，知道北側圍墻出去就可以逃離，甚至警方出警抵達的時間都算在內，妳說這二人涉嫌泄密，我是不信的。
　　可是，周家這邊，並沒有給交代，就將孩子還有兩人的骨灰送過來，這又跟我們的分析前後矛盾，更像是我朋友的分析，所以我現在也是非常不解，總覺得有人在刻意隱瞞。”
　　徐達遠點點頭，嘆息壹聲。
　　“當初我聽周寧說了完整的記憶，就覺得這事兒別扭，按理說，要是國安的人執行任務的時候，倆人都犧牲了，雖然身份上不能給予什麽，可對家屬尤其是孩子會有壹定的照顧，撫恤也不會少。”
　　胡廣建跟徐達遠撞了壹下酒瓶，也跟著嘆息壹聲，仰頭將啤酒幹掉。
　　“記得我的前任嗎？”
　　“嫂子前面，還有壹位，我不知道啊？”
　　胡廣建白了壹眼。
　　“能不能談？我說的是工作上
　　只是我現在想不通，當時王冠力為啥那麽決絕地赴死，他當時確實想殺周寧，只是剛調查清楚周寧的身份，這邊已經開始行動，這消息渠道，要比妳還厲害是吧。
　　還有，按照妳所說，周寧的父母在隴右省甘州市出事的，那麽跟王冠力他們又有什麽關系？難道周向榮他們參與調查的事兒，跟魯東這邊有關，還能牽扯到甘州那邊的壹些問題？
　　這麽壹說，我倒是更迷茫了，妳查都權限不夠，那如何能查清楚？那些給王冠力消息，將他從死刑犯弄出來，洗白成劄幌的身份，這絕不是壹般人可以做到的。
　　十八年前，這些人就做到了這個位置，有這樣的能力，他們現在會怎樣？至少比妳職位要高得多，能力要強悍的更多是吧？”
　　胡廣建沒有氣惱，也跟著點點頭。
　　“所以，調查出來這些信息，讓我脊背發涼，琴島到甘州，直線距離有兩千多公裏，中間隔著四個省，從經濟主體，到發展方向，幾乎是毫無聯系的兩個省，為什麽在周寧父母的事兒上，感覺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？
　　可我們既無法確認，那個1994年元旦的滅門案是否就是周向榮壹家，也無法去查詢當年的詳細檔案，這事兒現在就尷尬到這裏了。”
　　徐達遠將酒瓶，砰的壹聲丟在啤酒箱子裏面，掏出來手機壹頓搜索。
　　“我不管，妳答應我來，這事兒就得辦，沒有條件，我們就創造條件，周小周他們不是有那個軟件，我壹會兒就跟老盧聯系，以琴大的名義，跟那邊聯系，誰不想免費獲得這樣的扶持。
　　據我所知，甘州那邊的經濟發展，在全國的排名，算是靠後的是吧，沒有旁邊九泉的高科技航天工業的發展，也沒有省會人文歷史條件，經濟上在隴右省才排第八，琴大要是伸出橄欖枝，沒理由拒絕。
　　咱們也別矜持，不是有壹個幫扶政策，可以夏市長那邊出面協調，咱幫扶壹下甘州市的警方科技建設，提高當地的案件偵辦能力，這叫沒條件，創造條件，領導妳覺得咋樣？”
　　胡廣建有些意外地看向徐達遠，平時這個老徐，脾氣又臭又硬，而且性子急的全局都非常有名，沒想到竟然這麽有腦子，如此的安排，可以說是相當的到位。
　　琴大那邊，如果牽扯到周寧，絕對沒有二話，別說是給他們幫扶，就是給投資壹筆，也是眼都不帶眨的，畢竟老盧那是周寧的老迷弟，而且沒有周寧，他也就是壹個邊緣化等待退休的老博士。
　　至於市裏面幫扶的計劃，夏市長雖然主管文教衛，可因為周寧的緣故，非常重視警方的科技發展方面，胡廣建壹旦有任何提議，都全力支持。
　　搓搓下巴，胡廣建點點頭。
　　“別說這事兒可行，我明天去找夏市長聊聊，這事兒提上日程，十八年了，咱想想心裏都覺得堵得慌，周寧這小子是怎麽熬過來的，別的幫不上忙，但這件事我想壹查到底。”
　　徐達遠捶了胡廣建腿壹下，捶過又覺得自己這個動作，似乎是有點兒過，趕緊在胡廣建腿上擦了兩下。
　　“有點兒得意忘形了，領導別介意，不過這個電話，我覺得現在打最合適，晚上沒事，周寧他們去蜜月旅行，老兩口正是最想孩子的時候，妳說出來他們更在意是吧！”
　　胡廣建瞇起眼，上下看看徐達遠。
　　“說實話，妳是不是在我身邊安插眼線了，也非常清楚，我今天來找妳是為了啥，所以壹直在這裏跟我演？”
　　徐達遠攤開手。
　　“天地良心，我啥樣的人，妳還不知道，再說周寧這事兒，我早在心裏捋順了百八十遍，能想到的情況，都分析過，這才能勉強跟領導接上茬，到頭來妳還覺得我陰險，好人難當啊！”
　　胡廣建哼了壹聲，掏出手機，撥通夏首昶的電話，剛響鈴四聲，對方就接通了，胡廣建下意識坐直身子。
　　“夏市長好，我是老胡。”